家政工的煩惱咋破解?專家:推進制度建設

工人日報-中工網記者 劉小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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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政市場繁榮制度建設推進、教育培訓增加的背景下,家政工的生存狀況怎樣?記者採訪發現,他們還面臨着一些煩惱,如工作生活界限不明確,養老護理價值被低估,非正規就業使其面臨權益問題等。專家呼籲,推進家政行業制度建設,改善對流動家政工的社會服務

日前,人社部等三部門發佈18個新職業,並調整變更了19個職業信息,其中包括在“家政服務員”職業下增設“整理收納師”工種

3月15日,上海開放大學家政本科班開班,50名“大一新生”在三年內完成學業後將被授予法學學士學位。

在家政市場繁榮、制度建設推進、教育培訓增加的背景下,家政工的生存狀況怎樣?對此,記者進行了採訪。

住家保姆工作、生活界限模糊

“在別人家裡不能那麼隨便,坐得有個坐姿,睡得有個睡姿。”來京從業3年的家政阿姨崔宏,講述自己在僱主家的工作經歷時說。

北京師範大學社會學院課題組於2019年6月至10月先後在北京、濟南兩地,對1591名家政工進行訪談,於近日發佈調查報告。

調查數據顯示,八成以上的北京家政工住在僱主家,以從事養老照料母嬰護理爲主;濟南的住家家政工僅佔一成,絕大多數從事白班工作和小時工。

崔宏是一位住家家政工,年近50歲的她要負責照顧兩位和她父母年紀一般大的老人,平時睡在僱主家中的沙發上。據她介紹,在北京務工期間每月工資能達到6000元左右。

調查認爲,實際收入水平應該將工作時間考慮其中,尤其是對工作與休息時間模糊的住家家政工而言。數據顯示,兩地住家家政工日均工作時長超過13小時。其中,月嫂的日均工作時間長達15~17小時,住家育兒嫂、養老護理員日均工作時間也達13~14小時,以從事養育性照料工作爲主的住家家政工的工作與私人生活在時間上高度重疊。

對同樣從事住家照料的張雪來說,每週休息時的活動就是去商場坐着,“去商場非常放鬆,經常一坐就是一整天”。由於家政工的工作場所爲私人家庭,其空間上的隱蔽性也相對模糊。在北京八成以上的住家家政工中,32.5%與僱主家人同住一室,還有5.4%住在僱主家的客廳、陽臺、過道等公共空間。

缺乏休息時間和私人空間,讓住家家政工需要時刻注意情緒控制。調查數據分析表明,北京、濟南受訪的住家家政工抑鬱比例分別爲17.3%和8.9%,顯著高於非住家家政工。

崔宏說,長期在僱主家生活,讓自己學會了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緒表達。“我弟媳打電話說我媽結腸癌做手術,當時我很想哭,但不能在客戶面前擦淚呀。”

調查項目負責人、北京師範大學社會學院副教授薩支紅表示,住家家政工工作時間長、工作和私人生活邊界模糊,在工作環境中的情感壓力難以得到釋放。她呼籲,規範僱主和家政企業的行爲,推進監管,並把情緒管理、權益意識、社會適應能力等內容納入家政工職業培訓

養老護理員的勞動價值待提高

“養老行業有一句話——我們的工作是讓老年人更有尊嚴地活着。”這是54歲的養老護理員唐蘭對自身工作的看法。她2014年從石家莊來到北京,並考取了養老護理專業證書,現在的服務對象是海淀區某高校的一名退休教師。

老年人口日益增長,讓唐蘭這樣的養老護理員市場需求不斷增加,但他們的勞動價值卻被低估。調查顯示,家政工羣體工資呈現出顯著的內部分化,月嫂平均小時工資最高,養老護理員最低。北京、濟南受訪的養老護理員平均小時工資分別爲14.8元/小時和14.2元/小時,僅爲當地最低小時工資標準的61.7%和74.3%。

薩支紅指出,養老護理員的定價低,與社會對他們的勞動價值認知相關。“養老照料尤其是失能老人照料實際上需要很多專業知識,但往往卻被視爲無酬的家務勞動的延伸,僱主也更願意在下一代撫育上增加投入,從而降低了養老照料的購買力。”

崔宏在照顧生病的男性老人時,就被“折騰”了好幾個月。“那時我感覺快熬不下去了,早上6點就得起牀,晚上從8點照顧到凌晨3點,中間還經常起牀給老人倒尿、送水,一個小時都睡不踏實。”唐蘭也表示,僱主認爲照顧老人只是簡單的體力勞動,但又同時要求護理員在情感上把老人當作自己的父母對待,實際上要付出的精力遠比想象中更多。

因此,調查認爲,應該建立針對家政行業的職業技能薪酬等級標準,建立養老服務人才培養、薪酬待遇、職業准入和晉升體系。同時,從政策上給予養老護理員支持,如根據服務年限服務質量給予相應的社會保障,以提高照顧老年人的福祉、降低養老護理員的流失率

提供利於流動者就業的社會服務

張雪所護理的老人曾經有段時間生病,由於擔心老人獨自在家不便,本來週日晚上放假的她主動選擇回去照顧老人。“後來我週日晚上就一直回去,僱主習慣了,也沒有給我加工資。”但她同時表示,這是小事,就不計較了,“萬一關係弄僵了僱主要求換人,我就丟失這份工作了”。

隨時有可能結束的僱傭關係,是家政工就業不穩定性的體現之一。調查顯示,儘管北京、濟南兩地家政工平均從業年限爲6年及以上,但其工作穩定性都較低。除月嫂、小時工這兩類頻繁更換僱主的家政工外,北京、濟南兩地在2018年換過僱主的家政工其平均次數分別爲1.9次和1.6次。

穩定性低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家政工市場在僱傭方式上的正規化。調查顯示,在簽訂勞動合同的家政工中,分別有超過五成和六成的北京和濟南家政工是與家政公司和僱主簽訂三方服務協議,還有少量家政工與僱主簽訂的是私人服務協議,北京和濟南兩地分別僅有1.6%和0.4%的家政工簽訂了受勞動法保護的正式勞動合同。

不過,薩支紅認爲,“穩定性低有時也是家政工主動選擇這份職業的原因,他們需要能夠隨時流動,方便照應自己的家人。”數據顯示,以流動婦女爲主的北京家政工是家庭經濟的主要提供者,2018年從事家政工作收入所得平均佔家庭年收入的60%,同時有72.9%的北京家政工過去一年“因爲工作忙,總是難以照顧家裡人”。

調查建議,推進合同簽訂、休息權保障等行業法規的建設,加強家政工對法律權益的認知,增加安全防護等方面的培訓。同時,從制度上提供利於流動婦女就業的社會服務,補貼流動兒童托幼服務,解決流動兒童在流入地的入學問題,提高相應的社會保障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