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話》郭冠英專欄／善待俘虜 不得無禮──王錫爵爲國立義（四）

2015年9月2日，86歲的前黑貓中隊隊員張立義堅持出席大陸抗戰七十年閱兵。他打算送給大陸國臺辦主任張志軍郝柏村抗日新書，對他而言，與其在臺灣內部喊話，這纔是消除兩岸抗日史觀歧異最好辦法。（陳柏廷攝）

我第一次問張就是，你們帶不帶手槍，有沒有毒藥、毒針自殺用？我當年看「中國的空軍」，有記載美國鮑爾斯在俄國打下來，包爾斯帶有12公釐的毒針，俄國人給狗劃一下，12秒就斃命。

電影《間諜橋》中，CIA也對這些「司機」講，記得用「銅板」，也就是毒針是插在一個錢幣裡，還有氰化鉀的口香糖，有飛行員還誤食過，幸好馬上吐出。張立義說，全沒這些東西，也沒有武裝，打下去有把槍能做什麼？

這裡叫西一間房村，這家人姓董，男叫董吉招女叫劉俊嬋，炕上還睡着個四個小孩，男人是民兵隊長，昨晚被叫去搜索了一晚上，找不到人，收隊回家來睡覺，沒想到這個目標早上自己找上門來。

張立義昏睡了不久，民兵就來把他抓到村裡一棟房子，給他換上百姓衣服，做了簡單的敷藥包紮，給了熱食，下午兩點，有軍車來把他載到首府呼和浩特的醫院。當時沒有路，車子就在曠野中跑。這一帶在50年代以前，是一片鴉片田。

空軍派來照顧軍官叫葛棣，他一再叫張安心，說依據「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政策，要「善待俘虜，不得無禮。」張就與葛棣一起生活了三個月，同吃同睡。他們也成了好友。

兩天後飛到北京，張傷得很重，爆彈是在右方，點到爲止，機未解體，張的右手臂有些皮肉傷，肩部有兩個拇指大的彈片打入，但嚴重的是眼睛極度充血，腿部凍傷，可能要截肢，後來打了一種藥，極痛，但血通了，腿保住了。當年的春節，他就在病牀上渡過。

張的編號3512飛機，左翼折斷，仍往前衝了好遠才掉地，現在北京軍事博物館展示的基本就是這一架。當年四架被擊落的U-2曾一起展示。

2015年張立義來大陸參加抗戰七十年閱兵，他的心願有四個，就是參觀這架飛機，會見當年陪同他的空軍幹部，到薩拉齊看他被擊落的地點，到南京大屠殺紀念館看刻在牆上他父親的名字。

因此，張立義對能參加抗戰七十年閱兵很高興。《中國時報》在九三那天刊出了張立義的訪問，他說中國人經歷如此的苦痛獲得抗戰勝利，實在值得紀念。他家深受日本侵略之害，他爲抗日入空軍幼校，結果沒打到日本，反成了內戰中的尖兵。這次國家紀念抗戰，他一定要來參加。

張住在空軍招待所，有四個兵陪他到處走玩，張還教他們在天安門廣場騎腳踏車，好同遊。每天生活就是放封、散步、打乒乓，下午逛大街，還看電影、樣板戲。空軍情報部也是接待葉常棣的葛棣，對他說：「你沒罪，帳算在蔣介石身上。」

有天張被帶到軍事博物館參觀，地上排列着四架U-2偵察機的殘骸，分屬陳懷，葉常棣，李南屏的。第四架3512號就是張的駕機。當時正是文革高潮，講解員數落着美帝如何侵略中國，卻沒人知道身邊竟站着這架飛機的駕駛員。這真是太富戲劇性的一幕。

葛棣也問了張立義一些飛行的事，但皆很自然，也不是很急迫，因爲張立義就是個飛行員，美國人叫他們「司機，Driver。」對這些秘密任務的其它也知不多，而且第二架摔下來的葉常棣也說過了。葛棣也隱約說：「不只你一人。」，他就想葉還活着。

1970年3月，空軍一位首長來招待所向他宣佈，由於張「認罪」態度和「悔過」表現，人民政府決定寬大將他釋放。他被下放到南京的公社，過得不錯，見了母親，生產大隊人隱約知道他是國民黨飛行員，但不知其它。村民對他很好，還選他做了工分計分員。後張又轉到雨花臺南京鋼套場，做農業機具，他被評爲先進工作者，受到大家的敬重。

1981年，情報部的李展懷來看他，告訴他要重拾英文，暗示有別的安排，不久就轉到「南京航空學院」，擔任教學副組長，並很快配到住房。有人抗議說他爲何後來先到，院方說這是組織安排。

2015年九三閱兵後。張立義到南京去看了當年下放的馬前村公社，早已沒有蹤影。這個江邊的地區成了南京最好的溼地公園，旁邊都是美麗的高層住宅，環境極好，張立義一直嘆說：「想不到變這個樣子了。」（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