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隆平逝世 他三個夢想均超額完成但還有一個不滿意
2021年5月22日13時07分,“雜交水稻之父”、中國工程院院士、“共和國勳章”獲得者袁隆平因病醫治無效,於5月22日13時07分在長沙逝世,享年91歲。
袁隆平是世界上第一位將水稻的雜交優勢成功地應用於生產的科學家,幾十年來致力於雜交水稻技術的研究、應用與推廣,爲我國糧食安全、農業科學發展和世界糧食供給作出了巨大貢獻。
“你們年輕人沒有經歷過饑荒,不知道糧食的重要性,一粒糧食能夠救一個國家,也可以絆倒一個國家。”袁隆平曾在採訪裡,提到自己研究水稻的初心。
時間回撥到1930年9月7日,當時只有27歲,後來成爲中國婦產科學的主要開拓者之一的林巧稚,在北京協和醫院產房裡,接生了一名男嬰。
這位在出生登記材料上顯示爲“袁小孩”的嬰兒正是袁隆平。
袁隆平的童年和青春歲月,都跟隨父母輾轉於全國各地,包括北京、天津、江西、重慶、湖北等。
1949年,袁隆平考入了相輝學院農學系,這是復旦大學遷回上海後,重慶復旦大學校友創辦,該校在新中國成立後,併入新成立的西南農學院——現西南大學前身者之一。
在校期間,袁隆平曾報名參加空軍,但因在校大學生更需參加經濟建設,而未入伍,繼續留校學習。
1953年8月,袁隆平大學畢業,服從全國統一分配,到湖南省懷化地區的安江農校任教。同年被分配到偏遠落後的湘西雪峰山麓安江農校教書。
20世紀60年代初,中國遭遇三年自然災害,看到有人因爲飢餓倒在路邊、田埂邊和橋底下,袁隆平被這些景象深深刺痛了,立志用農業科學戰勝飢餓。
袁隆平(資料圖) 中新社記者 楊華峰 攝
然而,袁隆平的研究之路並不順利。
一開始,他就得面對國際權威的批判“水稻雜交無優勢”;爲了找到雄性不育的水稻植株,他跑遍大半個中國找了6年之久;“文革”時期遭到衝擊,實驗田被毀……
1976年,袁隆平育成的三系雜交稻在全國大面積推廣,比常規稻平均增產20%,爲解決中國糧食問題作出了歷史性貢獻。
隨着中國水稻研究連續取得突破性進展,2017年2月,國際著名學術期刊《自然·植物》雜誌發表文章稱,中國的植物生物學研究已經確立了在全球的卓越地位。特別是水稻生物學、遺傳學和羣體基因組學研究已經引領世界水稻乃至作物科學研究,可謂“中國的復興”。
多年來,有關雜交水稻的爭議不時出現,袁隆平的應對方法永遠只有一條:下田實踐。
“在田裡,人的身體上半截被太陽曬着,很熱。腿在田裡冷水中泡着,很涼。但我們每天都要拿着放大鏡,一壟壟、一行行、一穗穗,在成千上萬株稻穗裡尋找水稻雄性不育株,那真的就像是大海撈針。”
2019年9月29日,袁隆平獲得共和國勳章。
頒獎詞這樣描述袁隆平:他一生致力於雜交水稻技術的研究、應用與推廣,發明“三系法”秈型雜交水稻,成功研究出“兩系法”雜交水稻,創建了超級雜交稻技術體系,爲我國糧食安全、農業科學發展和世界糧食供給作出傑出貢獻。
進京之前,袁隆平先是下田跟超級稻告別。回去後的第一件事,還是下田。
袁隆平(資料圖)中新社記者 唐夢憲 攝
袁隆平曾有三個與水稻相關的夢想:
第一是水稻畝產超過1000公斤,保障我國糧食安全;
第二是讓雜交水稻走出國門、走向世界,爲解決人類饑荒做出貢獻;
畝產700、800、900、1000公斤……5月9日,三亞早造水稻測產取得畝產1004.83公斤的成績。這是袁隆平團隊全國雜交水稻雙季畝產3000斤項目首獲豐收。
這對實現我國“藏糧於地,藏糧於技”和確保“中國的飯碗一定要端在自己手裡”的戰略目標,具有重要意義。
而中國的雜交水稻,早已走出了國門。
在袁隆平和一大批中國科研人員的前赴後繼下,亞洲、非洲、“一帶一路”沿線,雜交水稻已在40多個國家成功示範,並在10多個國家大面積推廣。
2017年8月23日,馬達加斯加農牧漁業部植保司司長薩乎裡專程來到長沙探望袁隆平,給他帶來了一份特殊的禮物——一張印有雜交水稻的面值2萬阿里馬達加斯加幣。
薩乎裡向袁隆平介紹道,水稻是馬達加斯加人民最重要的糧食作物,中國的雜交水稻在馬達加斯加的種植面積越來越大,馬達加斯加人民基本已經擺脫了飢餓。
“爲了感謝您,我們特地選擇水稻作新版貨幣圖案”。
馬達加斯加幣 圖片來源:視頻截圖
2020年,由袁隆平“海水稻”團隊和江蘇省農業技術推廣總站合作試驗種植的耐鹽水稻在江蘇如東栟茶方凌墾區進行測產,經專家團隊對3塊各1畝左右稻田機收實測,“超優千號”耐鹽水稻的平均畝產量達到802.9公斤,專家表示,這個產量創下鹽鹼地水稻高產新紀錄。
袁隆平的三個夢想均超額完成。
但老人仍不滿意,他的遠期目標定爲了雙季稻畝產2000公斤。
2020年,袁隆平表示,“我的工作是非常有意義的工作,我覺得身體還可以,腦瓜子還沒糊,所以說我還可以繼續工作,我還可以鼓起勇氣繼續幹下去,‘90後’一直搞到就是‘100後’。”
2004年《感動中國》給袁隆平的頒獎詞曾寫道,“他是一位真正的耕耘者。當他還是一個鄉村教師的時候,已經具有顛覆世界權威的膽識;當他名滿天下的時候,卻仍然只是專注于田疇,淡泊名利,一介農夫,播撒智慧,收穫富足。他畢生的夢想,就是讓所有的人遠離飢餓。”
謝謝袁老,一路走好!
延伸閱讀
11天前,袁老纔剛剛又爲祖國獻上了一份大禮:“袁隆平”團隊的“超優千號”超級雜交稻在三亞驗收,平均畝產高達1004.83公斤!
5月9日,三亞水稻國家公園“超優千號”測產
“超優千號”,是袁老指導研發的第五期超級雜交稻,又稱作“湘兩優900”,是高品質軟米。目前已順利通過了海南低溫寡照帶來的不利影響,在三亞連續幾年畝產量不斷攀升!
還記得2020年9月7日,袁隆平90歲生日。
他的生日願望是:希望自己領銜的第三代雜交水稻雙季畝產3000斤早日實現。去年,第三代雜交水稻單季畝產取得2092.6斤的成績。
所以,當突然得知這樣的消息,難以接受。
還記得2019年,聯合國發佈《世界糧食安全和營養狀況》報告:全球面臨食物不足困境的人數達8.216億。
這樣的數字觸目驚心。
曾幾何時,飢餓也曾是中國的一大隱患。
之後有人採訪袁隆平,90歲的袁老說:
“一粒糧食能救一個國家,也可以絆倒一個國家,這是糧食的重要性。上世紀六十年代,饑荒的時候餓死人,我都親眼見過。大家都沒有飯吃,叫花子過去討飯,飯都沒有,你討誰?”
記者:您是不是特別害怕這樣的場景再次出現?
袁隆平:不可能了,不可能了。
老人連說兩個“不可能了”後,長舒了口氣。
這位瘦弱的中國老人,是“雜交水稻之父”、中國工程院院士、“共和國勳章”獲得者。
他發明了“三系法”秈型雜交水稻,成功研究出“兩系法”雜交水稻,創建了超級雜交稻技術體系,曾榮獲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國家科學技術進步獎特等獎和“改革先鋒”等稱號。
在國人漫長的飽腹之路上,袁隆平有蓋世之功。
他的貢獻到底有多大?往小了說,這位雜交水稻之父讓全國人都能有飯吃,用世界7%的耕地養活了世界22%的人口;往大了說,五穀者萬民之命,國之重寶,能穩民心,安天下,是國之發展的基礎。
“禾下乘涼、雜交水稻覆蓋全球”,
是他流淌在血液中的愛和夢。
以下這篇文,分享給大家。
01
1905年,
當時的袁家開始棄農經商,
遷居縣城發展。
因經營有方,家道日盛。
大家族分家,
取名“頤園”。
袁盛鑑是讀書之人,科考中舉,
曾當選爲江西省第一屆議會議員。
從舊式讀書人成爲新型知識分子,
袁興烈就在父親的教導下,
視知識爲一切,
後來考取了南京的東南大學文學系,
畢業後在縣裡擔任高等小學的校長和督學。
後又受到西北軍的愛國將領孫連仲的器重,
做了這位上將的秘書。
這樣的學歷和履歷,
放到現在,也是一等一的人才。
是一個非常知書達理、賢惠慈愛的知識女性。
她出生在揚州的富商家庭,
從小就被父親送到教會學校讀書,
學習西方文化藝術和禮儀。
高中畢業後,
被分配到一家小學任英語教師。
恰巧就在這期間,她與時任校長袁興烈結緣。
愛情開始萌芽,
故事也由此展開。
02
1930年的9月7號,
袁興烈一家迎來了第二個孩子。
年輕的父母或許已經失去對孩子起名的興趣,
在姓名一欄只填下寫了三個字:
袁小孩,
乳名二毛。
這個孩子就是袁隆平。
華靜懷抱1歲的袁隆平,旁邊是哥哥隆津
當時接生的新手醫生林巧稚,
後來成了首屆中國科學院唯一的女學部委員(院士),
是全國婦產科第一大權威。
而這個在出生時略微有些被忽視的孩子,
在幾十年後成爲了14億人都尊崇的英雄。
一代大師給另一代大師接生,
似乎命運,早就在冥冥之中安排好了一切。
協和醫院檔案記載着袁隆平出生時的有關情況
袁興烈和華靜,
希望袁隆平能夠繼續仕途,光耀門楣。
於是,1936年,
不滿6歲的袁隆平被送到了漢口最好的小學讀書。
可這個選擇,
卻給袁隆平種下了一顆背道而馳的種子。
武漢小學一年級的一次郊遊,
老師帶班上的孩子,
去學校附近一個企業家辦的園藝場。
彼時恰逢6月,
園藝場內桃紅柳綠,好不漂亮,
這讓兒時的袁隆平迸發了學農的興趣。
70多年後,
當袁隆平再次回想起兒時的這次經歷,
稱它美妙清晰,又恍如一場夢境。
可夢境還未來得及細細品味,
就被戰火打得支離破碎。
1937年,抗日戰爭全面爆發。
幾個月後,武漢失守。
03
袁興烈和華靜帶着幾個孩子,
開始逃難。
離開北平後,先後輾轉湖北、湖南等地。
疾病、疼痛、飢餓和死亡,
成了時代和這個家庭的傷痕。
可哪怕條件再艱辛,父母對五個孩子的教育,
從未有過絲毫放鬆。
不論停留在哪個地方,
袁興烈都會把孩子們送去上學。
戰火紛飛的時候,
母親還會給袁隆平讀尼采。
後來,袁隆平回憶道:
“母親對我的教育影響了我一輩子,
尤其是在做人方面,
她教導我做一個有道德的人。
她總說你要博愛,要誠實。
我們家自祖輩起,就有重視教育的好傳統,
我生在這樣的一個家庭,是幸運的。”
少年時代的袁隆平(左)
華靜也非常懂得如何對孩子進行品德教育、
開發智商。
她說:
“孩子們的智商如同一座寶庫,
品德和情操則是打開這座寶庫的鑰匙。”
爲了方便孩子理解,
她把自己淵博的知識化作故事,
用仲夏夜晚的故事時間,
開動孩子們的思緒。
有一次,母親講的是糧食和土地的故事:
“我們吃的糧食是黃土地裡長出來的,
我們穿的衣服,
是用黃土地上收穫的棉花織成的布做的。
我們住的房子,
是用黃土燒成的磚蓋起來的……
總之,
我們的衣食住行都離不開土地。
所以說,土地是生命之源,”
後來,
華靜還帶着袁隆平和袁隆津去了
供奉着炎帝雕像的“神農洞”。
她讓兄弟倆向神農恭恭敬敬地行了三個鞠躬禮,
表達景仰之情。
禮畢,母親告訴他們,
炎帝是中華民族的始祖。
這位先賢曾經在五千多年前,
創耕耘,植五穀,訓禽獸,
嘗百草,爲民療疾。
這些故事,
讓袁隆平對腳下的土地燃起一片敬意,
奠定了他理想的基礎,
以至未來的一生。
04
1949年,新中國成立。
這一年,19歲的袁隆平即將報考大學。
兒時的田園夢,
和戰爭時食不果腹的景象不斷交織。
人生中的第一次重大選擇,
袁隆平想要在新中國建立起富饒的新農村,
可是,
時任南京國民政府僑務委員會事務科科長的父親,
希望兒子能夠從政。
袁興烈叫來妻子與兒子共同商討。
父親見兒子低頭不語,便問:
“隆平,你未來的志向是什麼?”
袁隆平回答得很乾脆:
“我唯一的選擇就是成爲一個農業科學家。”
父親反問:
“想成爲一個身上充滿莊稼味的學者嗎?”
袁隆平回答:
“試想一下,
這人世間倘若沒有莊稼味,
而是充斥着鐵血味、硝煙味,該是多麼可怕!”
仔細思忖兒子的想法後,
頗具民主思想的父親選擇尊重他的意見,
同意了兒子的選擇。
最高級的家庭教育,
莫過於父母懂得及時放手。
1949年8月,
袁隆平告別了南京,也告別了父母。
趕往他心目中的第二故鄉,
走進了重慶相輝學院農學系,
即現在的西南大學。
袁隆平母校
袁隆平曾把自己比喻成一顆種子,
如今,
這顆種子選擇回到孕育了他的土地。
4年之後,
袁隆平又一次面臨了選擇:
我該到哪裡去?
他想要留在重慶的農業科研單位,
可學校發出號召,
號召應屆畢業生到基層去,
到農村去。
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
袁隆平的腦海裡不斷迴盪着母親說過的話:
“土地是生命之源。
中華民族上下五千年,多少仁人志士浴血沙場,
他們演繹了多少壯懷激烈的歷史篇章,
都與國土緊緊相連,
國土是最神聖的。”
於是他在畢業分配志願書上,寫下一行大字:
到最艱苦的地方去,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
別了,母校!別了,龍門浩!別了,重慶!
他說自己是一顆種子,
既然是種子,
那麼不論扎到哪裡,都會生根發芽。
青年袁隆平
05
1953年,
被分配到偏遠又窮苦的黔陽縣的青年袁隆平,
在安江農校開啓了時長20個春秋的教學生涯。
宿舍簡陋,
條件極其艱苦,
他總是會想起童年和母親的一番對話。
那時他在嘉陵江學游泳,
從河裡撿到了一枚閃閃發光的河流石。
小夥伴說是鑽石,
他歡天喜地地拿回家裡,
送給喜歡收集石頭的母親。
母親告訴他:
“這是一塊漂亮的河流石,
但它不是鑽石。
鑽石的色澤真實而自然,質地非凡。
同樣,人生的色澤倘若是真實而自然的,
那麼他的氣質也是非凡的。”
袁隆平問:
“什麼是人生的色澤呢?”
華靜微笑回答:
“虛榮不是,浮華也不是;
得意的臉不是,驕傲的心也不是;
名位不是,權勢更不是。
人生的色澤不是別的,
是專注於自己所從事的事業,
是最美好的道德品格。”
正是這番話,一直激勵着袁隆平踏上了漫長而艱辛的雜交水稻探索之路。
有句話說,
好的教育不是被動受教,受到管制,
而是啓發學習的興趣和自覺,
在不知不覺中受教。
回看袁老先生的童年、少年和青年時代,
父親的格局和母親的智慧,
早已浸入先生的骨血裡。
如今90年過去了,
今天也恰逢袁老先生的陽曆九十大壽。
90年前,中國尚處在食不果腹的年代。
90年後,袁隆平院士餵飽了14億中國人。
他把一生的時間,
都交給了腳下的這片土地。
交給了每一顆飽滿的稻穗。
爲此,他錯過了父母親的最後一面,
錯過了子女的成長,
錯過了和妻子相依相伴的時光。
他真的老了。
因過度勞累吸氧
翻書的手,控制不住地顫抖
06
小時候,
袁隆平隨母親在庭院乘涼,
最愛看天上密密麻麻的繁星。
母親告訴他,天上的每顆星星,
都與地上每一個有名望的人物同屬一個星座。
他會懷着好奇心,常常凝望星空,
試圖尋找到屬於自己的那個星座。
1999年,袁隆平兒時的夢想實現了。
中共中央在北京人民大會堂,
舉行了一場小行星命名儀式。
一顆8117號小行星,
被命名爲“袁隆平星”。
母親華靜曾對袁隆平說過:
“上帝給你的不會太多。”
於是袁隆平總是不斷重複:
“一個人一輩子做好一件事,就足夠了。”
這個曾經把自己比喻成種子的老人,
如今改口說自己是一株水稻。
他說:
“我本根植於紅土地,沐浴着陽光,
而後甘願將沉甸甸的稻穗奉獻給人民。”
紀錄片《時代我》的最後,
記者問袁老先生現在最關心什麼?
他一如19歲時的那個自己,
回答得乾脆:
“最關心雜交水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