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話》劉良升專欄／牛伯伯打游擊

1952年，基隆，香港調景嶺難民集體來臺。（本報系資料照片）

猶記年幼時，曾翻閱重新印行的《牛伯伯打游擊》連環漫畫（李費蒙先生繪製，筆名牛哥），故事中的主角「牛伯伯」，有着誇張的招牌大暴牙，腳蹬美國陸軍制發的軍用大皮鞋，手拿着步槍，領着他的夥伴族人，在當時已關入「鐵幕」的故國山河間，繼續效忠中華民國政府，以游擊戰持續地與人民解放軍周旋。這個早於一九五○年代在臺灣地區膾炙人口的漫畫故事，正值當局訴求「反攻大陸」政治正確的氛圍，振奮撫慰了剛由大陸地區播遷到寶島臺灣，驚惶甫定的近兩百萬內地軍民，和臺灣本地的七百萬同胞，也陪伴了父母親年輕時的歲月。殊不知，在我來到美國求學時，竟然就在我的身旁，發現了一個真實版的「牛伯伯打游擊」，只是在現實版的傳奇中，沒有漫畫世界的詼諧，幽默，或逗趣，而代之以更多的滄桑，悲壯，和乖隔。

二十多年前，我形單影隻地負笈來美求學，並仰未曾謀面的世叔牛叔叔和牛嬸嬸關照，承牛叔叔不棄，也開啓了牛叔叔與我長期的忘年之交。臨出國前，母親曾提及牛叔叔少年時孤兒寡母，家境清貧，故我除了知悉牛叔叔爾後苦讀成功，在美國產業界事業有成，落地生根，但對於牛叔叔的出身經歷，不敢多言，直到某次閒談，牛叔叔主動提及，我方纔驚覺牛叔叔的尊翁牛爺爺，在一九四九年海峽分隔後，適爲風華正茂，意氣風發的壯年時期，竟然也曾奉派返回祖國大陸打游擊，這不正是「牛伯伯打游擊」的現實版嗎？而後來獲悉更多的詳情，卻讓我感覺無盡地悲涼與惋惜。

牛爺爺，生於遼寧省莊河縣。九一八事變後，日寇竊據整個東北三省，牛爺爺愛國心切，乃隻身潛入關內，投效軍旅，報效國家，服務於軍事委員會軍令部第二廳（後該單位改組爲國防部第二廳）。在抗日戰爭期間，第二廳主管情報的蒐集與分析，對於遲滯日軍攻勢，而最終戰勝日本軍國主義，出謀獻策，貢獻良多，居功厥偉，牛爺爺作爲單位中之一員，誠爲實至名歸的幕後抗日英雄。

抗日勝利，國共戰起，到了一九四九年，蔣中正先生將國民政府安家到了寶島臺灣，維繫中華民國的法統命脈於不墜，牛爺爺也攜家人逃入了香港地區，英國殖民政府把這一些不受信任的外鄉難民，全都安置到了荒無人煙，不毛之處的調景嶺（位於九龍半島，原名吊頸嶺），牛爺爺一家也跟隨數以萬計的內地難民們，暫時可以不必再流離失所，而胼手胝足地，在調景嶺建了一個簡陋的安身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