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時專欄:吳子規》從「社稷爲貴」迴歸「民爲貴」
幾千年的儒家文化已經積澱了太多國家的神聖感,這就遮蔽「民爲貴」的理性思考。(新華社資料照片)
小時候老師教我們,立場觀點方法至關重要,立場不對,全盤皆錯。站在勞苦大衆的立場上,有錢階級一無是處;若認爲有錢階級也創造財富,就是站錯立場,就要被打倒。這種荒謬的邏輯已經被歷史所拋棄,但如果將階級立場改成「民爲貴」還是「社稷爲貴」兩種價值觀,則價值觀一錯也全盤都錯,原來的邏輯仍可再度復活。
若以「民爲貴」,則公民有言論寫作發表和出版自由,方方寫什麼,怎麼寫,哪裡出版,這是憲法賦予她的權力,與旁人無關。誰都可以不喜歡她的文章,但誰也不能詆譭、攻擊和禁止她。且,民吃飯的重要性壓倒一切,所以不可抵制薩德、日貨、聖誕和美貨,更不該阻止人家商店工廠開門,因爲這麼做的結果是外資撤走,民工作丟失,飯碗被砸。再,民也只能實話實說,實話直說,不能虛矯僞飾,見風使舵,否則就會受到來自市場報復,搞生產的破產,搞科研的失敗,搞醫學的疫情氾濫。又,民只求有生之年的平安幸福,他們關注民的權力的尊重和伸張,期望刀槍入庫,馬放南山,天下太平。
若以「社稷爲貴」,方方暴露了國的陰暗面,這是給敵對勢力「遞刀」,出賣社稷,此與秦儈何異,做個跪像,也不算太離譜。再,只要有人犯我的國,雖遠必誅,所以遊行示威抵制,戰狼嗷嗷,非把人家搞得灰頭土腦決不罷休。即便砸了飯碗,又有何罕哉,民之飯碗焉能與國之戰略相比?且,說話行事頭戴測風標,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奉旨說話,無視事實真相,反正可躲在講政治、守紀律的幕布後,把損失代價甩給國家。又,爲秦皇漢武的開疆拓土鼓譟叫好,嚮往「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卻無視給人類造成的災難和不幸。
不同立場的對話,就像雞對鴨講,聽不懂,說不通。因爲各自的推演都沒有明顯的破綻,但前提卻截然不同,所以要拷問前提是否合理。如果社稷是神聖的,人爲社稷而存在,那麼犧牲個人爲社稷,天經地義,任何不符合社稷利益的言行都要受到譴責制裁。但如果國只是實現人的自由的工具,國爲人而存在,國存在的全部理由就是爲保護和伸張民的權力,所以國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能要求民爲之犧牲奉獻。
何爲貴的判斷應該是淺顯的, 但是,幾千年的儒家文化已經積澱了太多國家的神聖感,這就遮蔽「民爲貴」的理性思考。
譬如很多人都把「藏富於民」作爲治國的最高理念,卻沒有理解此話的背景是「率土之濱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所以「富」是皇帝的,放在百姓這裡,叫「藏富於民」。卻不知道當今之世,「富」本來就是百姓的,國家應該「還富於民」。雖然是一字之差,卻穿越時空幾千年。「藏富於民」是皇帝的恩典,皇帝隨時可以收回;「還富於民」是公民不可讓渡的權力,國只能保護,而不容侵犯。站在「國爲貴」的立場上,沒法進行「還富於民」的推演,不管他的智商有多高。站在「民爲貴」的立場上,不僅推演順理成章,甚至不需要太高的智商。
以「社稷爲貴」的思考相當複雜迂迴地在低層次上繞來繞去;而以「民爲貴」的思考才能直接明確地在高層次上避免問題的發生。譬如,我們曾經用很大的力氣證明,生產要素,勞動力,土地和資本自由流動,以及價格自發波動的經濟意義,至今這個問題仍然沒有得到根本解決。否則,哪會有什麼供給側過熱,經濟結構扭曲的問題。但如果在「民爲貴」的立場上思考,這些自由都是天賦民的不可讓渡的權力,則消耗我們很多腦力的經濟問題在倫理的層次上得到解決,根本不會在經濟層面中表現出來,然後社會可以把精力用去認知和解決更高層次的問題。若站在「社稷爲貴」的立場上,我們只能逡巡徘徊應對低層次的問題,不僅難以有更高層次的突破,甚至智商也被「零落成泥碾作塵」。
可見必須將「社稷爲貴」的立場轉移到「民爲貴」,以修復目前社會認知的撕裂,拯救民族的思維品質。
(作者爲大陸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