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類券商富途的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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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伊頁 編輯 | 明非
1848年初的某個星期一早上，一名美國上加州的伐木工人在小溪中發現了一塊金子。第二天，結束墨西哥戰爭的停戰協定簽署了。
加州連同它的金礦成了美國的一部分。此後的1000天時間裡，超過30萬人涌進“黃金之國”。但在大羣不走運者之中，上天眷顧的人只有十分之一到百分之一。
美國西部未開發狀態下的艱苦條件，讓許多淘金者死於發現寶藏的最後一步前，而僥倖在優勝劣汰中走到最後的人，驀然發現黃金的價格正不斷縮水。
最終因爲淘金而大富大貴的人，並不像人們想象的賺到多少錢。然而，當地提供各種生活、生產服務的人，販賣食物和水的、提供住宿的、甚至賣挖金礦的鏟子的，都因爲需求大增而掙了個盆滿鉢滿。
加利福尼亞的“淘金熱”如今已成了歷史書中的寥寥文字，但現實中的狂熱與無奈仍在每天上演。
2020的疫情引發了全球央行的貨幣寬鬆政策，美國股市在經歷了史無前例的四次熔斷後，連攀高點，引發整個世界資本市場的躁動。
交易量的放大或許不能讓每個新入市場的散戶賺到“黃金”，但“賣鏟子”的股票交易券商們卻早已躺着數錢。
2021年1月，同樣位於加州，以Robinhood爲代表的美國在線股票交易商，推動散戶投資者組織了一場轟轟烈烈的“空頭阻擊戰”，名聲大噪。
中概股裡的與其相似的富途控股、老虎證券等平臺，身價也水漲船高，開年以來市值增長三倍有餘。
2月19日，國家外匯管理局資本項目管理司司長葉海生在《中國外匯》上表示，研究有序放寬個人資本項下業務限制，研究論證允許境內個人在年度5萬美元便利化額度內開展境外證券、保險等投資的可行性。
消息一出，對於以境外投資港美股爲主要業務的富途牛牛等平臺，利空還是利多，衆說紛紜。
有人認爲，有限度地開放國內個人投資者對境外市場的投資，可以加快市場用戶教育，剛剛宣佈日活人數突破100萬的富途牛牛勢必如虎添翼，更上一層樓。
反方的觀點亦有理有據，原本富途、老虎等平臺的發家，就是利用了傳統券商渠道投資境外資產門檻過高的市場痛點。此次政策放開，實力更雄厚的平臺或國家隊勢必分流現有的用戶。
政策的出臺從公佈指導意見，到具體實施落地，肯定會有一段試點觀察期。情緒面的影響很快還是會塵埃落定。
可以肯定的是，以富途執牛耳的港美股互聯網券商，能夠在“互聯網+券商”和“券商+互聯網”的多年鏖戰中，另闢蹊徑、嶄露頭角，必有抓住時代大勢的過人之處，但同樣面臨着所有金融平臺共性的監管之刃。
01
崛起之路
弗雷斯特研究公司根據Forrester 2020亞太金融行業消費者調研得出的結論，雖然近年來亞太地區的資產管理規模增長迅速，但這些被管理的資產目前只佔個人資產的15%到20%。
其中中國網民當中約有一半人擁有投資賬戶，大多數人仍將現金存入銀行而非投資。但在新冠疫情的影響下，中國投資者的投資興趣和活躍度正在逐漸增加。
就是在這樣的時代大背景下，成立於2012年的富途證券依靠旗下一站式交易社交平臺富途牛牛，完成了對傳統券商的絕地反擊。
作爲騰訊的第18號員工，富途創始人李華，在實現財務自由後開始深入二級市場，人稱“最牛散戶葉子哥”。創業的契機也來自於李華本人，感受到使用香港券商交易軟件時的較差體驗。
騰訊的產品文化和理念同樣復刻到了富途牛牛上，那就是一切以用戶爲中心。馬化騰亦曾親自評價富途的團隊，很好地執行了對於騰訊也非常重要的一個叫產品力的東西。
富途牛牛曾修改過一些平臺上logo圖標，把其中銳利的尖角改成了圓角。對此李華的解釋是：“用戶在做交易的時候，其實是處在一種比較緊張的精神狀態中，這時候人對外界的事物有感知的。比如現在有一支很銳利的鉛筆，它的筆尖即使遠遠地對着你，你內心中會不會有一點發毛的感覺？而如果在相同的位置我放上一支鋼筆，並且把鋼筆的圓頭合上，你的感覺就好多了。”
相對比之下，同時期的香港傳統大型券商，無論在內部運營、對外客戶服務，還是與港交所、監管機構和銀行的銜接，仍通過大量紙質表格和人工處理流程以及傳真和電話的溝通方式在運轉。
開戶複雜、交易成本高、效率低、體驗差，自然成了中小投資者和散戶們的痛點。
人無我有、人有我優，市場競爭永恆的規律，讓富途牛牛上線不久，便吸引了一批飽受傳統券商交易軟件反人類體驗之苦的投資者。
這些人基本上都是出身國內TMT行業，通過互聯網商業革命的大趨勢獲得財富，進而選擇熟悉的路徑進入投資領域。
不過這部分30到40歲的新時代商業精英羣體，並不能滿足富途牛牛成長爲一個足以與傳統券商抗衡的平臺。
在富途控股2019年上市後一年多的時間裡，其並不被資本市場所看好，股價長期低迷，還曾陷入技術水平不夠，虛增收入的質疑中。
真正幫助富途逆勢反轉的，正是在這些精英手下工作“996”的年輕白領們，成功讓富途牛牛的註冊用戶從百萬級別衝破千萬大關，開戶客戶也躋身“百萬平臺”行列。
後疫情時代，寬鬆的貨幣政策創造了一個極具吸引力的投資環境，“90後炒基金”登上熱搜；疫情增加了人們對財務健康要求的迫切性，中國經濟的快速復甦以及對全球的拉動，也給投資者們帶來莫大的信心。
富途牛牛藉此機會，加大社區運營和傳播力度，在B站等年輕人聚集的內容平臺進行投資領域的知識科普；對新用戶開戶與老用戶拉新給予獎勵，增強對新用戶吸引力，並激勵老用戶主動傳播，促進用戶規模增長。
更策劃了“首次入金2萬港元以上，可獲1股騰訊控股股票”、“5月20日用戶通過微信購買520限定股票卡並贈送分享，獲贈人可在App中兌換到相應真實股票”等迎合年輕受衆羣體口味的活動。
一波又一波加入“淘金”大軍的年輕人，投入到港美股的懷抱，結局如何尚難預料，但富途這個“賣鏟子”的公司股價卻已一年暴漲25倍，成爲贏家。
02
監管隱憂
金融活動發明的本意，是對於資源進行時空的調配，以促進實體經濟的發展或抵禦未知的風險。
但二級市場和投資衍生品的出現，則不可避免地產生資本主義內生性的馬太效應。這就需要“看得見的手”進行調控。
不管是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的民主制衡，還是國內強效的頂層監管，都會通過各種法規制度對金融平臺進行一定程度的約束，以保障二級市場參與各方的利益。
金融圈也曾流傳這樣一個“亂拳打死老師傅”的段子：專業的金融人士會優先考慮什麼不能幹，往往捉襟見肘掙不到錢，而非專業的外行則由於壓根不知道紅線在哪，反而有可能踩線獲利。
大陸自改革開放以來秉持着“摸着石頭過河”的理念，對新經濟、新業態的接受度較高，通常由監管部門給出指導意見，市場主體試行後，再總結出貼合實際的法規政策。
香港則是沿用西方資本市場法規先行的監管習慣，要求企業、公司必須按照現行制度執行，不存在試水的空間。
港交所制度改革前，曾要求開戶人必須與持牌代表進行線下見證，完成核證開戶人身份、當面見證簽字及進行風險披露說明等手續，變相拉高了開戶門檻。
爲了解決這一妨礙用戶體驗的“頑疾”，富途開發了一套“見證寶”系統大大簡化了流程，系統會根據客戶的地理位置，快速查詢並推薦就近的見證人，辦理開戶的客戶只需要按地址前往完成見證即可。
但全國各地甚至出現打印店、便利店作爲見證點的情況，讓多方都一度質疑此套流程的合規性。有消息人士透露，大陸、香港兩地監管層都曾略有不滿。
與其他港美股在線券商相比，富途擁有的牌照最爲齊全，旗下富途證券公司持有香港證監會認可的第1/2/4/5/9類受規管活動牌照，且是美國證監會註冊持牌主體，持有美國FINRA頒發的證券經紀牌照。
因此從大陸監管的角度來看，富途證券是一家不折不扣的“境外券商”。
而針對境外互聯網券商，中國證監會曾有過提示：投資者網上參與境外證券交易無法律保障，且證券投資賬戶及資金均在境外，一旦發生糾紛，投資者權益無法得到有效保護。
這是因爲大部分境外券商不採用第三方銀行託管賬戶資金的做法，存在卷錢跑路的風險。富途雖然在香港證監會的監管下不在此列，但仍需要一定的澄清成本。
縱然積極擁抱監管，在提升用戶體驗和合法合規的天平上，富途選擇前者的概率仍有不小，因此去年也連遭澳門金融管理局的點名和深圳市外匯管理局的罰款。
懸在富途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何時落下沒人能夠未卜先知。
03
競爭白熱
雖然富途、老虎被歸類爲“互聯網券商”裡的佼佼者，但券商觸網早已在多年前展開。根據申萬行業分類，至2021年1月底，A股券商共有49家。
東方財富、同花順、大智慧都是國內老牌的互聯網券商平臺，資質完善經驗豐富，覆蓋用戶範圍更是遠超富途這種後起之秀。
除去用戶體驗的比拼，在線券商互相競爭的重點，基本上都落在了低佣金甚至是0佣金的策略上。富途的互聯網公司基因，以及背後騰訊、紅杉、經緯等明星資本的加持，讓其敢於“賠本賺吆喝”。
但傳統券商的先後下場，讓這種形不成壁壘的“價格戰”意義有限，更有雪球這種內容起家的社區平臺，大V和KOL的號召力比富途這種社交見長的平臺強上不少。
國內大多數投資者的行爲習慣是，自主研究投資決策，但在面對複雜的情況或需要驗證自己的判斷時，就會依賴專業投資顧問的建議。
富途牛牛在社交功能上的強化，更強調用戶之間的平等溝通交流，而非雪球式的營造大V影響力、“造神”運動。李華自己也經常以“葉子哥”的身份深入用戶一線。
因此，年輕的投資小白在通過富途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堂課”後，隨着投資需求的轉變、資產份額的增多，迴流到其他平臺的現象，並不少見。
去年得益於港美股上，中概股打新市場的火爆，富途業績一路走高，但爲了引流擴大影響力，成本費用也沒少花。
2020財年第三季度財報顯示，富途控股營業總支出爲12.37億港元，其中銷售成本同比增長132.85%、市場、銷售和管理費用同比增長94.28%，研發費用同比增長86.77%
2018至2020年前三季度，富途控股實現營收8.11億港元、10.62億港元、21.24億港元，同比增長160.33%、30.84%、183.01%。但其中近六成爲經紀佣金和手續費收入。
這種互聯網長尾效應的盈利模式，非常依賴於流量紅利，一旦競爭加劇或資本熱潮退去，對於富途的業績來說將會造成不小的影響。
李華作爲國內互聯網第一代老兵，自然知曉其中利害，早早開啓轉型之路，旗下to B品牌富途安逸，向B端企業客戶提供員工持股計劃（ESOP）解決方案與IPO分銷等企業服務。
但以己之短，攻傳統券商之長，想要短時間內取得成效難度顯而易見。
富途牛牛在牛年迎來了開門大吉，但李華的券商之路還有很長要走。年輕人跟隨“淘金潮”，把第一筆境外投資給了富途，但當“鏟子”不再被需要之後，富途的“牛市”還能維持多久，只有“葉子哥”知道。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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