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羣:川足江湖最後的大俠

魏八是魏羣的父親,如果你問一個老北京,他會這樣告訴你:“魏八天生神力,一手‘背摔’無人能敵。那一年他與回民打賭,大清早出門,就搭根褡褳,從牛街的街頭摔到街尾,不到中午就放倒了二十多條好漢。這一戰後,魏八就成了魏八爺。”

魏羣祖籍在北京,在三線建設時才全家遷到了四川自貢。魏羣對魏八爺的崇拜與所有“小屁孩”對父親神聖的崇拜沒有兩樣,他繼承了父親的俠氣,把北極熊般的伊格爾摔哭,把調戲婦女的小流氓拆得像一堆零件。

魏羣九歲時就代表自貢參加省級比賽,一九八五年,對抗中國少年隊的比賽,成了魏羣人生的拐點。“儘管那次感冒發燒,但我還是堅持參加了。後來證明,這是一次機遇”。

魏羣說:“如果沒有被招進專業隊,跟着我爸開大卡車,大夏天光着膀子握住方向盤猛開,回家後幹一瓶冰鎮啤酒,這種人生也很爽。”

血染玉林街

一九九三年的五一節,一年之後如雷貫耳的魏大俠,那個時候還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

魏羣與幾個朋友正在燙小火鍋,歌廳裡忽然傳出一陣喧鬧。魏羣上前一看,竟然是二隊的兩個小隊員被幾個人圍毆。接下來的事情順理成章,否則魏羣也成不了後來的“老魏”。

一番混戰後準備離去的“魏羣們”突然被巷子裡衝出的一幫手裡拿着明晃晃的砍刀的人堵住了去路,有一件硬物頂住了魏羣的腦袋,那是一把上了膛的槍。

但那不過是一把火藥槍,魏羣聽到了腦門後扳機扣動的聲音,周圍所有的喧囂都凝固,只有機械擊發的響聲,扳機扣動後他甚至聽到了撞針在撞擊着。但要慶幸那不過是一把火藥槍,時常有扣不響的毛病,魏羣逃過一劫。

接下來的砍殺中,手無寸鐵的魏羣且戰且退。奪路狂奔的魏羣,脫下上衣緊緊裹着被劃得四分五裂的臀部。作爲運動健將的魏羣深知激烈運動會加快血液循環的速度,一羣呼嘯着的街娃沿着魏羣一路淌下的血跡狂追了過來。

“終於甩掉他們之後,我才意識到不對。我的屁股怎麼啦,當時後面一點感覺都沒有,一摸才知道糟啦,手上全部是血。”

一家小館子的夥計認出了魏羣,給他叫了一輛出租車,徑直送到了領隊王茂俊家的樓下。爬上三樓的王家,魏羣只剩下一口氣,喊了聲“馮孃(王茂俊的愛人),救我”,就癱倒在地。

王茂俊不在家,馮孃只好叫來馬明宇,將血肉模糊的魏羣稍加擦洗後趕緊送到華西醫大附院。

魏羣的臀部被割斷了數根韌帶,肌肉被劃成片狀,在華西附院的急救室裡被縫了一百多針,馬明宇一直守候在邊上,攢着魏羣因疼痛而抖動的雙手。

魏羣曾經與很多人翻過臉,動過手,除了馬明宇。一直到大連人來了,江湖上纔出現了一個新的名詞,叫“魏馬情仇”。

江湖上有人說縫了兩百多針,魏羣自己說他也不知道縫了多少針,但救活他的醫生都不相信這個人還可以重新回到足球場,沒有人能擔保那個已經開了花的屁股還會不會再盛開一次。

魏羣后來隨川隊參加了當年的全運會足球賽,而且英勇異常。正是這屆全運會上的第七名,爲四川隊獲得了甲A擴軍後的參賽資格,纔有了後來那支激情四射的四川全興。中國足球職業化元年,魏羣又多了個“攻入甲A第一球”的稱號。

三槍震魏羣

一九九九年一月十日凌晨,當時四川全興隊隊員在成都一家酒吧與旁人發生衝突。全興隊隊長魏羣聞訊後趕到事發地與對方血戰一場,身上多處出現刀傷。

在成都影響很大的《華西都市報》用很大的篇幅,做了個轟動一時的《三槍震魏羣》的頭版頭條。

這是一個負面報道,事情發生在四川全興隊即將趕赴海埂春訓之前,魏羣一夜之間從萬人景仰的大俠變成酒廊羣毆的街霸。

許輝那時候還只是一個全興隊的一個小隊員,凌晨時分,他在川隊附近的迴歸酒廊爲女友的閨蜜過生日,酒醉耳酣的時候,衝突發生了。

被人圍攻的許輝很自然地想起來了向魏羣求援,多年以後魏羣在被問到這件事時,輕描淡寫地說,“人家小孩在外面捱了打找到我,我是大哥,能不去嗎?”

這一切被演繹得很江湖,當時新聞報道這樣描述:“喝了酒的許輝因一點小事與幾個廣東客人發生了衝突,此時酒廊保安介入,將雙方拉開並打電話叫來了巡警。”

“十多分鐘以後,巡警正在處理此事之時,魏羣率領十幾個人衝進了酒廊,在許輝的指認下,這羣人在門口當着巡警的面就開始對四名保安動手,結果便是一場混戰。直至巡警鳴了三槍,雙方纔罷手。”

再過了許多年,魏羣說到此事時已經非常淡然:“那幾個保安原來就是技院摔跤隊的,我打得過人家?”

拳打老洋帥

魏羣屬於大碗喝酒大秤分金的那類江湖兒女,而老塔是一個標準的猶太人,賬算得很精,也節儉得嚇人。

很多年後,魏羣接受媒體採訪時說,“最適合全興隊的,應該是塔瓦雷斯,他的那一套打法,與全興隊的激情很吻合。”

塔瓦雷斯在離開四川之後,在談論到他指導過的中國球員時,老塔總是表示,“魏羣是一個真正的男人。”

一九九九年八月一日,貴陽體育場,四川全興隊與廣州鬆日隊的比賽進行到八十九分鐘還是零比零,這已經是老塔不大願意接受的一個結果。第八十九分鐘,門將高建斌的撲救脫手,老塔震怒了。

他在休息室朝着高建斌咆哮着,高佬不太客氣地回敬着老塔,老塔更加憤怒,衝到高建斌跟前,揚手摑了一個耳光。老魏蹭地一下站起來,一記老拳將老塔打翻在地。

外界傳言,全興主教練塔瓦雷斯在休息室內與球隊的隊長魏羣在衆目睽睽之下動起手來,其中一人還抄上了一條板凳。魏羣和老塔兩人均未承認,但第二天老塔纏上了厚厚的繃帶。

五年後,塔瓦雷斯率越南國家隊回到成都,這是他最後一次回成都,在看了四川冠城一場四球大勝的比賽之後,老塔不屑地說,“這支球隊已經不算四川隊了,沒有魏羣。”

川軍五虎將

一九九五年,口袋裡開始有錢的全興隊員經常夜裡翻牆出去喝酒,孫博偉和魏羣是其中的“積極分子”,而通常情況下都是魏羣給孫博偉搭人梯。

餘東風知道這件事後找到魏羣,倒是沒有劈頭蓋臉地一頓指責,而是問他:“你爲什麼這麼傻,甘心給別人做肉牆?”

魏羣比他還實在,“他在場上給我做球,我在場外給他做牆。”這個故事之後不久,“成都保衛戰”就爆發了。

徐明接手了四川隊之後將魏羣送上了副總經理的位置,但在二零零二年四月,大河俱樂部以帶頭違紀爲由宣佈罷免魏羣所有職務,並且停賽、停訓,“魏羣事件”徹底點燃了川籍老將與大河之間的衝突。

二零零二年底,一位記者到成都採訪“最後的主場”,在整理完黎兵淚別成體的資料後,說了句摔鋼拌鐵的話:“從此川足無袍哥,從此川足不江湖。”

魏羣清楚地記得,最後一場主場比賽就是黎兵退役前的最後一場比賽。他當時根本不知道這可能也是自己在川足的最後一場比賽,心裡只想着爲山哥踢一場好球。那場比賽川足打得很艱苦,最後的結果是平局。

徐弘入蜀,魏羣親自駕寶馬赴機場迎接。但後來兩人交惡,魏羣被俱樂部掛牌出售,最終魏羣遠走昆明,離開四川。

二零零三年底,馬明宇、魏羣、鄒侑根等原川隊球員重聚在“紅時尚”酒廊。杯酒下肚,天寬地廣,杯酒盡滄桑。

怒懟范志毅

十年後,上海與四川舉行一場懷舊友誼賽,開場不久在一次推人犯規後,范志毅就和主裁判頂嘴了幾句,吃到了第一張黃牌。

隨着比賽的進行,場上的火藥味越來越濃,在一次衝突中,范志毅和魏羣兩名大佬竟然沒控制住自己的脾氣,兩人怒火中燒,各不相讓,粗口不斷。

四川隊換人時,第四官員還沒舉牌的時候,孫博偉就上場了。上海隊老闆立即起身指責裁判,甚至走到第四官員席開始罵陣。

坐在替補席上的“王大爺”王茂俊實在聽不下去,走過去質問,發生了推搡,被換下場的范志毅不幹了,一個箭步衝了上來,攥緊了拳頭想揍人。

“魏大俠衝了上來,大吼一聲‘範哈兒,你敢弄我王大爺……’,這才鎮住了場面。”

隨後彭曉方前場反搶突入禁區倒地,裁判吹罰了點球,范志毅這次不鬧了,徑直走上場,揮手讓隊友們回休息室,意思是要罷賽。

餘東風衝上去說:“只要你敢罷賽,下次輪到你們上海辦,我們川足還來參加,我‘餘’字倒起寫。”

眼看范志毅不買師父的賬,魏羣冒火了,上來手指着范志毅,臉紅筋漲地吼了過去,“這是老子的地盤,你範哈兒敢來砸場子?”范志毅這才罷休回到場邊。

後記

關於魏羣的傳聞軼事,用老帥餘東風的話來說,“多到可以寫一本書”。

二零一八年,成都興城足球俱樂部正式成立,魏羣擔任副總經理兼領隊。“其實當我二零零四年退役後就想過,只要有一天四川足球,成都足球還需要我,我就必須站出來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魏羣沾染的北京老炮氣質只佔了一半,另一邊則是不讓人的袍哥雄豪,這也讓魏羣有了不同於中國足球的氣質。在殘酷而混亂的世界裡,別人大多追名逐利求功名,魏羣卻活成了蜀中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