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何要硬逼孩子念普通高中 讀高職真的有這麼丟人嗎?
文/蔡淇華
寒假帶女兒回學校拿東西,女兒隨口嘟嚷:「我不喜歡回到這個傷心的地方。」「蛤!」我很訝異:「國中的老師不是都對妳很好嗎?」「老師都很好,但在這裡我是白癡。」
我終於懂女兒的意思,因爲國中時,數理科讓她苦不堪言,算數學常算到哭,就算盡了全力熬夜拚搏,月考成績也只能落在中段。聯考後,同仁的小孩過半上第一志願,其他也都念明星高中,就我的女兒落點PR60幾,連自己學校的高中部都考不上。
我決定讓女兒念高職,同事很驚訝,連女兒都不置可否,所以我必須先說服她:「妳覺得爸爸做事是不是很有信心?」「超臭屁,超有信心。」「但爸爸過去很沒信心,因爲爸爸的數理也不好,所以高中考兩次,大學數學考十二分,只能念私校,但因爲學業的打擊,長期自我期許不足,大學唸到重修科目太多,要補到第五年才能畢業。」
「那奇怪,爲什麼你現在變得自信到有點自大?」「哈,那是因爲我畢業後選擇自己擅長的跑道。我發覺當英文老師,只考國文、英文兩科,剛好是我擅長的科目,結果怎麼考怎麼上,才知道以前中學比五科,我是白癡,但現在只比兩科,我是天才。」
「爸,我好像懂了,我不想再當白癡了。」「所以我們不要再念五科都很重的高中,我們念高職好嗎?」女兒接受了,雖然高職也有數理史地,但課程輕、難度低,女兒竟然喜歡上了數學:「爸,大人爲什麼自以爲是,老給我們太難的課程,然後說這適合我們的程度?其實高職的數學不難,我反而愈讀愈有信心。」
「大概是制定課程的教授和老師,以爲全世界的人都和他們一樣會念書吧!」我只能如此自嘲。
女兒在高職如魚得水,最後考上第一志願,現在自信心十足,不僅當上系學會副會長,還敢一人站在臺前帶幾百人跳舞,和以前的退縮膽怯相比,不可同日而語。
「爸,我很幸運是你生的,因爲你知道哪一條路適合我,如果我是別人的女兒,現在還會自覺是個白癡。」那天回程在車上,女兒有感而發地說。
愛因斯坦曾說:「每個人都是天才,但如果你用爬樹的能力來斷定一條魚,魚一生都會相信自己很愚蠢。」即使是愛因斯坦,高中時都因爲背科不行而被退學,結果不能在德國考大學,只能跑到瑞士念一所「重視理解不重死背」的高中,最後世界才誕生了這位不世出的物理天才。
在我所任教的高中裡,有一大半的學生因爲「總分不高」,自信心低落,但我知道他們都是某幾科的天才,所以他們指考時大多能考到自己理想的校系。然而臺灣目前高教的趨勢是減少指考名額,最後要廢掉指考。
雖然教育部強調未來的「新型學測」會保留指考精神,但我們都知道現在全國前幾志願的學校仍採計「五科總分」,孩子們還是被制度綁架,沒有腳的被迫爬樹,沒有鰭的被迫游泳,最後大家都痛苦地活着,缺乏自信與創造力,國家的整體國力就下滑了。
一個國家可能只需要十分之一的人是五科全能,其他的人好好學習及發揮自己的天分即可,我和女兒,甚至是愛因斯坦都屬於後者。我們選擇不和所有的人爬同一棵樹,毅然跳進屬於自己的河流後,開始用自己的鰭去界定世界的疆域。
但那滯留在樹上的歲月,好苦。
在涵育百川的大地上,還有許多新生代搞不清楚自己肩上長出的是翅膀還是鰭,希望「被認爲是萬能」的學者和老師能懂,能懂得幫助那些有強壯背鰭的「異類」,不要再逼他們去爬樹,讓他們勇敢遊進自己的那條河吧!
●作者蔡淇華,1966年生,淡江大學英文系,現任臺中市立惠文高中教師兼圖書館主任。着有《寫作吧!你值得被看見》、《一萬小時的工程:隱形的天才》、《寫給年輕:野百合父親寫給太陽花女兒的40封信》,本文出自於時報出版《有種,請坐第一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