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靄齡擺「乳鴿奪夫宴」──從餐桌看政治（一）
2013年的蔣宋美齡紀念展中，展出宋美齡與大姐宋靄齡一起贈送一頭貓熊給「美國婦女援華運動委員會」。（本報系資料照片）
編者按：
蔣介石做的炒飯到底好不好吃？蔡英文在廚房的偶像，究竟是誰？周恩來與鄧小平聯手在巴黎開豆腐店？五張國宴菜單反映臺灣政治轉型軌跡？
從飲食側寫人物，從餐桌探看佈局，蔡子強的《大人們的餐桌‧中華篇》是一本從食物點評政治人物風格與時事喻意的趣味之書。
細數影響中華圈社會與歷史的政治人物們不爲人知的飲食軼事，擺脫了大人物們檯面上形象的刻板描繪，藉由餐桌上的飲食生活習慣，勾勒出衆所陌生的人物個性；而留名歷史的宴席與峰會，更透露出溢於言表的幕後內情與弦外之音。
正文開始：
很多人都知道，蔣介石的太太是宋美齡，但卻未必知道，其實在這之前，蔣已經有三位太太，他爲了宋美齡而拋棄糟糠之妻，當中還鬧出一個「乳鴿餐」竟成「奪夫宴」的故事。
話說蔣的元配夫人是毛福梅，但這卻是十四歲時父母爲他娶的，是個纏足的舊式女子，相貌平平，蔣與她並無感情基礎，但卻爲蔣生下蔣經國這個兒子。後來，蔣年輕時在上海打滾，先娶了歡場女子姚冶誠爲妾侍。隨着蔣投身政治，再認識了陳潔如，她是一位受過現代教育的大家閨秀，可以陪蔣在政圈出得場面見得人。最初陳母嫌蔣早有妻妾而不答允其提親，但蔣卻窮追不捨，並承諾與妻妾脫離關係，最後才勉爲其難，讓女兒下嫁他。
後來蔣又遇上背景更好、才貌更出衆的宋美齡，更認定宋家的聲望、人脈可以幫自己在政途上更上一層樓，於是便設法攀附；而宋家，尤其是三姊妹中嫁了個大財閥的大姊宋靄齡，亦想透過妹妹的婚事，來個錢權交易，建立中國當時最大勢力的集團，可謂各取所需。
這段政治婚姻是從一餐晚飯開始。1926年某個星期六的晚上，大姊靄齡第一次請蔣兩夫婦到她家裡晚飯，並說爲兩人準備了別緻的乳鴿餐，其實是想近距離觀察蔣。陳潔如在其回憶錄透露，丈夫因公事遲到，所以變成她要獨自面對靄齡、美齡兩姊妹，兩人不斷嘗試從她口中套取其丈夫的狀況，例如脾氣，以及與其餘兩位太太（毛福梅和姚冶誠）關係等。等到蔣介石來了，晚餐開始，陳回憶，菜式是歐式，第一道菜是濃肉湯，第二道是煎鰈魚，主菜是一隻大乳鴿，乳鴒置於一片鑽石形狀的烤麪包之上，碟子旁邊的配菜有芹菜和薯片。美齡更說：「吃乳鴒就像吃芒果，這兩樣東西都應該以手指頭撕着吃，而且……不能給人看見……所以請大家在這桌上靜靜的吃。不過，我警告大家，誰也不許同別人講話，也不許看別人，直到吃完這隻乳鴿爲止……如果無異議，那麼我們現在就開始享用它。當心要兩眼注視你的盤子，不要東張西望……」
陳說，奉此警告，大家都遵命行事，靜悄悄的吃。這隻乳鴿果然也沒有讓人失望，陳說「真是美嫩可口，甚至骨頭都是酥的」。
「五年」承諾拋諸腦後
飯後，宋家兩姊妹還想留陳在家裡過夜，徹夜長談，但陳也不蠢，知道對方想繼續向自己套話，於是婉拒。寫到這裡，陳在回憶錄中幽幽的說：「這個小晚宴只是一次普通聚會，我再也想不到，也不能相信，這竟是謀奪我的蔣介石妻子地位的長期陰謀之開端。」
1927年年初，蔣介石與國民政府當權派如汪精衛和胡漢民矛盾日趨白熱化，關係緊張，遭到排斥，宋靄齡這時一力促成蔣、宋兩家聯姻，遊說妹妹美齡下嫁，三弟宋子文（當時國民政府的財政部長）投蔣，以及策動上海資本家以財政支持，作爲蔣的靠山。
3月，蔣介石與宋靄齡在江西九江一艘輪船上進行了24小時的密談，結果達成了這場政治婚姻的協議。宋向他承諾：「我不但要如你所願，慫恿我的弟弟子文，脫離漢口政府，而且還要更進一步；他和我並將盡力號召上海具有帶頭作用的大銀行家們，以必要的款項支持你，用以購買你所需要的軍火，俾得繼續北伐。我們擁有所有的關係和門路。你自己知道，你不會再從漢口（筆者注：當時國民政府所在地）獲得任何經費或支援。而作爲交換條件，你要同意娶我的妹妹美齡，也要答應一俟南京政府成立，就派我丈夫孔祥熙擔任閣揆，我弟弟子文做你的財政部長。」
蔣回家後，向太太披露了宋的建議，並說：「我已走投無路……她說的話卻有道理。我不能期望漢口方面再給我任何金錢、軍火及補給，所以如果我要繼續貫徹我那統一中國之計劃，她的建議乃是唯一解困之道……懇求你不要反對。」「避開五年，讓我娶宋美齡，獲得不理漢口、繼續推進北伐所需要的協助。這只是一樁政治婚姻。」
經不起蔣的連番遊說，陳潔如無奈離開，返回孃家。到了8月，蔣更前赴太太孃家，且提出要求太太赴美五年，蔣說：「妳之必須遠走美國，是宋靄齡的條件之一。潔如，我明知請妳這樣做，是過分了，但我也完完全全是爲了中國的統一……妳如留在上海，這全盤交易就會告吹。妳還不瞭解我的苦楚嗎？」想不到，蔣竟可以說出如此厚顏的話，他甚至已經帶來了船票，叫陳出國五年研究政治和公共行政，以便回國後爲南京政府服務，以及「恢復婚姻關係」云云，他甚至?向佛前起誓，並稱若然違誓，必遭我佛「殛斃」，以及把其「南京政府打成粉碎」。陳潔如遂被迫以大局爲重而勉強答允，讓蔣宋聯婚得成。後來蔣北伐成功，大權在握，但之前那個所謂「五年」的承諾，卻被拋諸腦後。
就是如此，在宋靄齡的策劃下，宋家發揮了重要角色，在中國近代史上走出最重要的一步：幫助當時仍是國民黨「非主流派」的蔣介石東山崛起，把孫中山兩位接班人汪精衛及胡漢民，通通取而代之；另一方面，亦建立了蔣政權與江浙財團的緊密關係，奠下了政權的階級本質，以及中國隨後二十多年的走向和命運。
主僕緣盡，香港人有所謂請吃「無情雞」；但想不到，最無情的，卻可能是夫婦分手，請吃「無情鴿」。（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