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看世界》南海問題 中美博弈和東盟(魏楚雄)

今年4月11日,美日菲三國首腦將在華盛頓舉行首次峰會,這次峰會的目的,是要成立一個類似QUAD和AUKUS的安全機制,以遏制中國在東海以及南海「日益增加的影響力」。圖爲日本首相岸田文雄。(資料照片/美聯社)

今年4月11日,美日菲三國首腦將在華盛頓舉行首次峰會。雖然美國方面宣稱,這次峰會的議程,是「討論三方合作,以促進包容性經濟增長和新興技術,推進清潔能源供應鏈和氣候合作,並進一步促進印太地區和世界各地的和平與安全。」但實際上,據有些專家分析,這次峰會的目的,是要成立一個類似「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對話」(QUAD)和「美英澳三邊安全夥伴關係」(AUKUS)的安全機制,加強三國軍事合作,以遏制中國在東海以及南海「日益增加的影響力」。

毋庸置疑,中國南海與好幾個東南亞國家領海相交,它們之間存在的一些領土糾紛問題迄今尚未徹底解決,而麻六甲海峽又是中國海外能源運輸通道的要地。所以,如果美日菲建立起針對中國的三邊軍事聯盟,對南海局勢以及中國領土和能源安全,無疑會構成相當大的挑戰,甚至會影響到東海和臺海的局勢與安全。

更何況,如果美國在美日菲小三邊機制的基礎上,進一步推動構建起亞太版的北約來,那將對現有的亞太局勢造成重大的衝擊和威脅。對此,中國將可能怎樣應對呢?

要估計中國方面的反應,有必要把事件放到更大的國際格局裡來看。從更大的地緣政治框架和長遠的戰略角度來看,美日與菲律賓結盟的目的,實質上是要利用菲律賓或其它某些東南亞國家與中國在領土問題上的矛盾和糾紛,破壞削弱中國與東盟的關係,從而阻擾遏制中國與東盟迅速發展的經濟合作,對中國的繼續崛起製造障礙。

近年來,自美歐對中國實行經貿和科技遏制與封鎖以來,中國與歐美的貿易金額急劇下降。2022年中國對美出口還有5818億美元,但到了2023年1~8月僅有3265億美元,同比暴跌了17.4%。同一時期,中國對德國出口同比下降13.5%,對荷蘭的出口同比下降12.8%,對英國的出口同比下降了5.4%。歐洲國家還提出了所謂「去風險」的策略,開始對來自中國的產品、企業和資本,進行越來越大的排斥,除了反補貼、懲罰性徵稅之外,歐洲還將推動碳關稅,對中國製造的部分產品形成很大的壓力。

在這種局勢下,中國與東盟的經貿關係對中國經濟的平穩發展便愈發重要。2023年,雖然中國對東盟的出口值降至3.68兆,但卻超過了美國和歐盟,成爲中國對外出口最大的地區。中國與東盟貿易總值9932.4億元,增長8.1%,佔中國外貿比重的15%。東盟在2012年發起的《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係協定》於2020年11月正式成立後,成爲當前世界上人口最多、經貿規模最大、最具發展潛力的自由貿易區。

中國與東盟關係的發展趨勢,也可以從中國海外留學生和移民的走向看出。根據新東方《2023年中國學生海外留學報告》,從2019年到2023年,中國研究生考慮留美的比例從45%下降到30%,而同時期考慮去新加坡的學生比例從9%上升到15%。同時期的中國高中生和本科生中,考慮去新加坡留學的學生比例有5%的提升,而原來排名第4名的澳大利亞在2023年滑落到第7名。

再與2021年相比,2022年申請馬來西亞學校的中國學生增加了15%,佔所有外國學生申請的43%。此外,現有中國移民總數的國家排名爲前3名的,竟然是印尼、泰國和馬來西亞,分別超過1000萬人、約1000萬人和740萬人,超過了總數爲508萬人的第4名美國。

近年來,雖然總的來說,中國與東盟的關係在向越來越好的方向發展,但東盟成立和發展的歷史告訴我們,它並不能真正擺脫世界大國和強國的影響。有學者總結:「在歷史上東南亞的發展就一直受到大國關係的左右。在古代,本地區在文化宗教上受到中國、印度和伊斯蘭文明的交織影響,在政治上受到中國中心的朝貢體制的規範。在近代,西方殖民國家的入侵讓本地區國際關係深受歐洲國際關係的影響,20世紀前半期的太平洋戰爭和之後的冷戰,使本地區國家國內政治的命運被大國關係深刻地塑造。

「冷戰結束後,東盟在1980年代的順利發展,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了一批政治強人的出現,他們能夠克服緩解各自內部的分裂因素,摒棄與鄰國領導人之前的敵意和嫌棄而展開友好合作,並且有力抵制來自強國的外部阻擾,其代表人物包括印尼的蘇哈托總統、新加坡的李光耀總理、馬來西亞的馬哈迪總理、泰國外長西提•沙偉西拉、菲律賓外長卡洛斯•羅幕洛等。

但如果東盟成員國的強人政治出現中斷後,其外交政策的獨立性就會大大減弱。自美國總統歐巴馬在2009年提出了戰略東移之後,中美在東方的博弈日益增強。一方面,中美貿易戰、科技戰導致很多中國和其它國家在中國的企業將其生產基地轉移到東南亞,大大促進了東南亞的經濟發展,使得東盟在2012~2022年的平均GDP增長率達到了9%。

但另一方面,中美在全球的博弈嚴重影響到了東盟的獨立性,使其無法置身於外。例如,最近菲律賓總統小馬可仕及其內部親美勢力就在中美博弈中倒向了美國,目前正在南海黃巖島和仁愛礁不斷尋隙鬧事,嚴重衝擊了中國與東盟多年來好不容易努力穩定下來的南海局勢。同時,美國對東盟國家進行戰略安撫,並在南海問題上實行「聯合戰略」,試圖拉攏東盟,挑戰了東盟國家的大國平衡戰略。

儘管如此,中國與東盟關係的總體發展趨勢並沒有出現減緩和逆轉。4月2日新加坡尤索夫•伊薩東南亞研究所(ISEAS)發佈的一項調查表明,超過一半的東南亞受訪者更願意與中國、而不是美國結盟。其中,東盟主要大國印尼和馬來西亞的受訪者更願意與中國結盟,其比例分別達到了73.2%和75.1%。雖然菲律賓和越南的受訪者更願意與美國結盟,其比例分別達到了83.4%和79%,但4月1日的菲律賓《馬尼拉時報》聲稱,要不惜一切代價阻止戰爭的爆發,一旦與中國開戰,菲律賓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4月上旬東盟國家掀起的一股訪華熱潮,包括印尼剛剛當選的總統普拉伯沃、寮國副總理兼外長沙倫賽、越南外長裴青山、東帝汶外長賁迪拓的分別訪華,也顯示了中國與東盟關係的穩固和持續向好的趨勢。在這種情況下,中方似乎沒有必要在南海問題上採取任何擴大事態的措施。一方面,中國會繼續不承認之前南海仲裁案的裁決,堅決維護中方的南海主權和利益。另一方面,爲了維護與東盟日趨見好的關係,中方應該不會對菲律賓採取任何導致嚴重衝突的做法,而會繼續採用海警船、水炮等非軍事手段來應對,它們既能有效阻止菲律賓方面的進犯,又能避免中菲關係出現顛覆性的變化。

然而,對於非本區域的美日軍事力量的介入,中國可能會採取比較強硬的措施,但依照其一貫不喜歡運用軍事手段來解決國際糾紛的原則,中方也不至於會與美日發生嚴重的軍事衝突。中方或許會運用民間漁船漁網的人海戰術甚至電子戰,來阻擋美日海軍進入南海敏感地區,對南海事務進行直接的干預。

必要時,中方也有可能與俄羅斯或朝鮮採取聯合行動,來應對和對衝美日在南海的聯合行動。但從短時期來看,拜登政府目前已經在俄烏戰爭和巴以衝突問題上陷於非常被動和不利的局面,拜登應該也不希望在大選年再與中國在南海發生嚴重衝突。所以,中國似乎暫時沒有必要對美日菲首腦峰會作出任何過於激烈的反應。

(作者爲澳門大學榮休教授、河南大學歷史文化學院講座教授)

(本文來源《海外看世界》,授權中時新聞網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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