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大象:影視行業洗錢套路有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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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苦啊,真苦啊!三哥情竇初開的心就像苦咖啡一樣苦。送走了“人間油物”金子陽,防住了“帥哥導演”楚達,三哥千算萬算,沒想到謝之然從哪不知道又找到了她所謂的真愛,而且這位真愛,竟然是謝之然在地鐵上認識的一個“完美富二代”。三哥這暴脾氣,能忍得下這口氣嗎?他眯起了他的狐狸眼。作爲催收行業的老江湖,三哥堅信,既然是生意人,就必然有見不得光的黑料。爲了自己和吱吱的幸福,他得一查到底!
第一場
你們相信,一見鍾情嗎?
那是一個加班後的深夜。6號線的末班車上,行人寥寥。疲憊一整天的謝之然,抓着吊環,昏昏沉沉。她從揹包中翻出一本讀了一半的《霍亂時期的愛情》,想要打發這段無聊的通勤時光。
“啊……”
謝之然忽然聽到有一個男生低聲驚歎。她轉過頭,發現在她不遠處的地方,有一位戴着黑色口罩和棒球帽的時髦男孩,手中竟然也捧着一本《霍亂時期的愛情》。兩本書的封面一模一樣,都是同一家出版社出版的。
男孩拉下了他的口罩,對謝之然露出了一個友善的笑容。
很快,謝之然發現,他們都在金臺路下車,都從B東北口出站。走在深夜的大街上,謝之然有點擔心。真的這麼巧嗎?他們同一站下車、走同一條路?這個人不會要尾隨她吧?
身後的男孩似乎察覺到了謝之然的緊張。他慌忙向謝之然解釋:“我不是故意要跟着你的。我也往這個方向走。你別害怕。”
說着,男孩停下了腳步,伸手示意謝之然先走。
這個溫柔的小小善舉,讓謝之然對他好感倍增。不過,他們只是擦肩的一面之緣罷了,謝之然沒有多想。她還急着趕回家寫她未竟的劇本。
就在謝之然快把這位男孩忘得一乾二淨時,她又一次在6號線上遇見了他。
依然是加班的夜晚,依然是11點的末班車,男孩依然捧着那本厚厚的《霍亂時期的愛情》。謝之然有些臉紅。她鼓起勇氣走上前,問:“你還沒把這本書看完嗎?”
男孩擡起頭,就像老熟人一樣笑着說:“是你啊!”
那天,他們互相加了微信。謝之然知道了:這個男孩的名字叫樸友光,是剛剛從加拿大歸國的留學生,也是影視行業從業者。他每天晚上11點會去金臺路的一家24小時健身房運動,再從健身房慢跑回他位於團結湖的公寓。
而樸友光知道了:這位和他有着相同讀書品味的女孩,目前單身,沒有男朋友。
當樸友光得知這一信息後,他直接在微信裡發了一條語音過去。他對謝之然說:
“第一次在地鐵裡見到你,我就對你一見鍾情了。”
樸友光對謝之然的追求直白而熱情。他邀請她去昂貴的咖啡館和酒店大堂吧,去吃極其適合名媛拼單拍照發小紅書的下午茶。他大方請客,請到讓謝之然渾身不自在。
謝之然在金子陽那裡領的工資不低,一個月一萬二,稅後。但放眼望去,全北京比她月薪高的白領,大有人在。1299元一套的雙人香檳下午茶,對於有些人來說可能不值一提,但對謝之然來說,她依舊消費不起。
逐漸地,謝之然發現,樸友光有車,而且是一輛高檔頂配的奔馳。他只有在健身時纔會選擇坐地鐵,因爲方便他跑步回家。謝之然還發現,樸友光曾經上過兩年北京電影學院。
“說實話,電影學院雖然是我的母校,但教學質量也就那麼回事。”樸友光聳了聳肩。他不是有意在落榜北電的謝之然面前“凡爾賽”,他是真心認爲這所學校的教學質量配不上他這麼優秀的學生。“所以我後來就去加拿大留學了,學的是Visual Art(視覺藝術),像攝影啊,雕塑啊,還有美術和其他視覺傳達媒介,我都有所涉獵。”
謝之然聽得雲裡霧裡。她沒有留過學,但她非常向往海外的學習生活。有時候,她答應和樸友光約會,主要是爲了聽他講講他在海外的見聞,來彌補她的教育缺失。
“其實……我也是影視行業的從業者。”謝之然說這句話時,有些扭捏。她覺得,在MCN公司寫小視頻垃圾劇本的她,實在算不上什麼“影視行業的從業者”。但樸友光沒有嘲笑她。他表現得彬彬有禮,甚至還安慰謝之然:“人生總有ups and downs(酸甜苦辣),我相信你一定未來可期。”
“那……我可以把我的劇本發給你看看嗎?你給我些指導意見?”謝之然小心翼翼地問。
樸友光自信地撫弄了一下他修剪精緻的短髮,溫柔地回答:“當然可以了。”
和樸友光約會的那段日子,正是楚達遭受女客戶方部長性騷擾的時期。有時候,謝之然帶着約會的好心情回到家,看到楚達悶頭坐在陽臺上抽菸,她就會感到一陣愧疚。這種愧疚讓她一度懷疑樸友光給予她的喜愛的真實性。怎麼可能有學歷比自己好、家境比自己好的男生看上她呢?謝之然知道自己的相貌不算太差,可北上廣的漂亮女孩多了去了,她憑什麼得到“王子”的青睞呢?
在一次約會後,謝之然按捺不住,問了樸友光這個問題。樸友光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喜歡你的性格。你很乖,很單純。我不喜歡複雜的女人。”
這是一句誇獎,但爲什麼聽起來有些刺耳呢?謝之然的第六感豎起了她的小雷達。可小雷達偵查了樸友光一兩個月,也沒發現這個完美男孩身上的任何疑點。他看起來就像謝之然理解的那樣:友好、自律、有見識。
在謝之然將自己的劇本《粉色大象》交給樸友光的一週後,樸友光提出,想讓謝之然來他的公司坐坐。
“我看了你的劇本,挺不錯的。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做我們公司的簽約編劇?”
說實話,聽到樸友光的邀請,謝之然是有些心動的。但她也知道,一個劇本,幾乎很難被開發成電影。謝之然在北京的這一年多時間裡,曾經無數次接到過來自大大小小影視公司的策劃向她拋來的橄欖枝。他們嘴上說着:“我們很樂意和新人編劇合作。”然後,在白嫖了謝之然無數份大綱後,他們便消失無蹤。
這是編劇行業的常態。在最初謝之然的劇本被剽竊後,她還會找三哥一同南下北京討債維權。但如今,她已經麻木了。她甚至相信:“別人剽竊你的劇本,那是看得起你,覺得你寫的東西有價值。”
謝之然對樸友光也是持這種懷疑態度的。她雖然知道這個男孩喜歡她,希望極力促成他們的合作,但樸友光大概也就是一家小影視公司的策劃罷了,他能有多少本事將《粉色大象》拍成電影呢?
懷揣着“就當是去樸友光的公司喝杯茶”的心態,謝之然還是向金子陽請了半天假,打車前往離高碑店不遠的七棵樹創意產業園。
北京朝陽區七棵樹。文創產業園內,一棟棟三層小樓房鱗次櫛比地排列在鬱鬱蔥蔥的楊樹林間,穿着時髦的年輕男女騎着共享單車穿梭如織。這裡,是比高碑店產業園區地租更便宜的地方,聚集着比陽陽娛樂快餐這樣的公司規模更小的影視工作室。
謝之然循着導航,來到了一家名爲“有光影業”的導演工作室門前,敲響了玻璃門。正在扒拉外賣的前臺小妹趕緊爲她開了門,擦擦嘴道:“您是來找光哥的吧?樓上請。”
這家工作室面積很小。一樓只有零星三五個員工坐在工位上對着鍵盤敲敲打打。二樓有一間小小的會議室,和一間寫着“總經理”的辦公室。謝之然看了那間辦公室兩眼,然後乖乖坐到了會議室等待樸友光。
讓謝之然感到意外的是,樸友光竟然直接帶着編劇簽約合同進了會議室。他直言道:“你先看看合同。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我叫上公司法務和你一起改。”
謝之然愣住了。她做編劇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直接拿到合同的。她低頭看了那份合同一眼,預付款竟然有30%!
“友光……”謝之然摸了摸剛剛打印出來還熱乎着的合同,“你不問問你們公司老闆嗎?你自己就能做主和我簽約?”
樸友光微微一笑:“我就是有光影業的老闆啊。”
第二場
原來,樸友光是個隱形的富二代。看他平時穿着休閒的模樣,謝之然從來沒想過他自己就擁有一家公司。不過也對,樸友光開得起閃亮亮的奔馳車,請得起昂貴的下午茶,他自然也有本事開辦一家自己的影視工作室吧?
謝之然從樸友光的員工那裡得知,有光影業是樸家全額出的投資,支持樸友光創業。這家公司幾乎只服務樸友光一個人,所有員工都在爲他跑項目、上下奔走。一旦能磕下一個項目,哪怕是一支廣告,都會讓樸友光親自做導演。
“你這是遇到貴人了。”楚達不無羨慕地對謝之然說。
那天從有光影業回到家,謝之然趕忙將合同交給了更有經驗的楚達幫自己把關。結論是,合同沒什麼陷阱或者惡意條款。相反,楚達說:“這是我近幾年來看過的最公平的編劇合同了。”
難道,樸友光真的很看好《粉色大象》的劇本嗎?
在大城市打拼了一年多的謝之然,見過了太多優秀的人,她已經對自己產生懷疑了。她總覺得好的機會應該屬於那些更出色的精英。至於她自己麼……她不配的。
“不過這哥們兒要是抱着泡你的心態和你籤合同,那是有點危險。”楚達叮囑道。他這句話是肺腑之言,畢竟有他自己和方部長之間的前車之鑑。
“我去他公司的時候,他就挺嚴肅的,”謝之然掙扎了一下,“我感覺,他是那種能把工作和感情生活分得開的人。”
“他分得開,你就能分得開嗎?”楚達問。
“我沒那麼喜歡他,”謝之然囁嚅,“但我是有點喜歡他的。他跟我身邊的男生不一樣。”
一聽這話,楚達心裡不舒服了。什麼叫“跟我身邊的男生不一樣”?意思就是說像楚達這樣的男生比樸友光窮唄?楚達對謝之然沒什麼興趣,可男孩子都有勝負欲。謝之然要是做這種橫向比較,楚達也不樂意。
“那你倒是說說,樸友光哪兒不一樣了?”楚達雙臂環繞在胸前,盤問起來。
“他……他工作很努力,人生很有奮鬥目標。我喜歡看他爲夢想而認真奮鬥的樣子。”謝之然傻傻地回答。
“那你們陽陽娛樂快餐的小金總,工作不努力嗎?”楚達挑眉。
謝之然立刻露出了嫌棄的表情:“金總的努力都耕耘在了歪門邪道上。他老想抄捷徑,缺乏匠人精神。”
楚達樂了:“那我也很努力啊。我每天拍廣告都可認真了。”
謝之然半開玩笑地說:“你努力是爲了買房。樸友光是爲了電影夢。”
“好吧。你說得倒也沒錯。”楚達嘆了口氣,“不過樸友光敢追求電影夢,是因爲他在北京已經有房了。我要是和他一樣,八成也會成爲你口中的「追夢少年」。”
謝之然也悵然起來:“是啊。見到樸友光,我才明白什麼叫「世界的參差」。和他相處時,總要感嘆,人和人之間的差距居然可以這麼大。”
楚達拍了拍謝之然的肩膀,聊表安慰:“其實這個世界上,我們每個人都在追求夢想。有些人的夢想大一些,想成爲導演、宇航員、科學家;有些人夢想小一些,想買套房、吃碗紅燒肉,或者養一隻貓。夢想有大有小,但不應該用社會價值標準去衡量。每一個人的夢想都是獨特的。”
“你這句話說得挺好的,”謝之然趕緊掏出筆記本,“我要抄進我的劇本里。”
楚達哈哈笑起來:“好比方說三哥,他這次幫我解決了方部長的難題,我給了他一筆佣金。你猜他跟我怎麼說?他說:本來我是吱吱的朋友,他不該收錢的,但他在長春有一家欠了債的寵物店急需用錢。他很感謝我。我的這筆錢,可以救一救他那些吃了兩個月國產狗糧的毛孩子們。現在,他的小狗崽子們可以吃上進口糧了。說實話,之然,我很驚訝——三哥長得那麼兇,居然夢想是開一家寵物店。”
三哥啊……謝之然垂下頭。楚達並不知道三哥向她告白的事情。那天,謝之然爲了感謝三哥幫了楚達,還專門請他去吃了一次昂貴的1299元香檳下午茶,可她沒想到三哥竟然向她告白了。那時,謝之然和樸友光的約會已經進入了不錯的階段。聽到三哥的告白,她頓時慌了陣腳。
在那次搬家之夜未成形的親吻後,謝之然就知道三哥對她有好感。但她也很明白,她對三哥的好感還不足以支撐她和三哥戀愛。謝之然沒有正經談過一段戀愛。她甚至不知道好的愛情是什麼樣子的。她以爲“合適”纔是愛情應該有的模樣。
樸友光就比三哥“合適”。
既然心中已經有了這樣的結論,謝之然就認爲她不該再拖着三哥了。謝之然最討厭的就是攢着一堆備胎,隨時準備吃回頭草的“綠茶女孩”們。她堅決不肯成爲那樣的姑娘,一邊和別人曖昧,一邊繼續吊着另一個人的胃口。於是,她乾脆利落、快刀斬亂麻地正式拒絕了三哥。並且,在拒絕之後,她認爲自己就不應該主動聯繫三哥、打擾他的生活了。
可是,三哥並不這麼想。他可能生來就是臉皮厚,性格賤得像條小土狗。就算被喜歡的姑娘拒絕了,他也期待着姑娘能時不時地給他發條微信。萬一樸友光和謝之然沒成呢?萬一謝之然回心轉意了呢?
可一連等了好幾個星期,謝之然都沒搭理他。三哥急了:這龜兒子樸友光,不會真把我家白菜給拱了吧?
三哥用一頓火鍋把楚達騙了出來。幾瓶牛欄山下肚,楚達就哼哼唧唧、醉眼迷離了。三哥就套起楚達的話來:
“小楚啊,最近謝之然那對象,他倆怎麼認識的?”
“哦?地鐵上認識的呀?太他媽不靠譜了!對方叫啥啊?”
“樸友光……嗯。這仨字兒怎麼寫啊小楚?”
“什麼?!他還開公司?公司全名叫啥?來,把這幾個字給哥打在手機裡。”
三哥打開手機中的天眼查APP,抓着楚達的手,忽悠着他把“北京有光影業有限責任公司”這幾個字打進了搜索欄裡。三哥一搜,這家公司註冊資金才三萬塊錢?!而且還是尚未繳納的狀態。三哥眯起了他的狐狸眼。
當晚,三哥熱情主動地將醉漢楚達送回了家。這麼做的目的,一來是害怕帥哥楚達醉酒後在地鐵上被佔了便宜;二來,三哥想借機看望一下謝之然。
可是,送楚達回去時,謝之然還沒有到家。三哥又是端水、又是擦汗地照顧着楚達,以求能多在他們家賴一會兒,挨挨蹭蹭地等謝之然回家。可楚達的紳士毛病又犯了,他紅着臉對三哥說:“三哥,你回去吧。我不用你照顧。”
“不,你用。”說罷,三哥扛着楚達進了浴室,擼起袖子就要幫他洗澡。
楚達害怕地將三哥推出了浴室。他幾番懇求,才把瘟神似的三哥請走。
出了小區門,三哥終於如願了——謝之然回家了。只不過,謝之然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她是被樸友光送回來的。
靠!這臭小子竟然開奔馳!這麼年輕,肯定是爹媽花錢給買的。
三哥腹誹。謝之然和樸友光這樣的富二代約會,還不如在直播間給金子陽洗腳,讓三哥痛快點。起碼金子陽算白手起家,三哥的自尊心還沒那麼容易被擊碎。
樸友光風度翩翩地爲謝之然拉開車門,親親熱熱地半摟着她的肩膀將她送到了樓下。好在,謝之然沒有讓他上樓。三哥鬆了口氣。但同時,他心中又燃起了一簇火苗:老子非得把這個樸友光查出點什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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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食慾
文學助理:金津竹
責編:賽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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