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裡的希望

老師,什麼時候才能過年啊?”

俄木克羅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被孩子們問到這樣的問題。在四川省樂山市馬邊彝族自治縣,留守兒童們每天都盼着過年,因爲爸爸媽媽只有過年才能回家。大人們過完年外出打工來年新年纔回來,成了這個村子習以爲常的事情

即將成爲“童伴媽媽”的俄木克羅是村子裡幼兒園的一名老師,談到留守兒童,她說因爲爸爸媽媽不在身邊,孩子們很抗拒跟外界交流,但他們很堅強。

我也曾是一名留守兒童

俄木克羅小時候也是一名留守兒童,父母在她讀小學一年級時外出打工。俄木克羅的童年是跟着叔叔嬸嬸生活,他們也有自己的孩子,缺少關愛的俄木克羅內心自卑,變得不愛說話,也不喜歡跟人打交道,直到初中時期爸媽回來,她才改善了許多。

“父母在是一種依靠,小時候連被人欺負都不敢反抗。”每一次看着父母遠行的背影,俄木克羅從來不鬧,她總是忍住不哭,一個人偷偷地抹眼淚。那時候她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爸爸媽媽快回來,一家人團聚,她知道如今的孩子也有着同樣的心願

“看到那些孩子就看到小時候的自己,我願意盡最大的努力幫助他們,關愛他們。”談到自己爲什麼要做“童伴媽媽”,俄木克羅說自己能感受他們的感受,瞭解他們心靈上的孤單。

俄木克羅很小就立志成爲一名教師,要盡己所能地改變大山孩子們的命運,所以在讀職高時選擇了教師專業,畢業後也從沒想過去大城市發展,直接回到了村子裡。

我們在爸媽看不到的地方偷偷長大

“你能想象有多苦嗎?”俄木克羅問記者

這裡常年依靠農作物維持生活,沒有其他經濟來源。有的家庭每天一日三餐只有玉米粑粑,稍微富裕的人家才能吃上白米飯。孩子們一年四季都穿着一個筒靴,夏天熱,冬天小腳凍得發紫,如果爸爸媽媽打工順利回來過年,還會給他們買衣服鞋子。如果沒有回來,小朋友只能穿着又薄又破的外套熬過又一個寒冬。

小亮化名)是在雪地裡出生的,他的爸爸常年酗酒,媽媽先天性精神障礙全村人都知道。他有一個哥哥,一個妹妹,自己排行老二。房子是用泥土做的,家裡更沒什麼吃的,常年靠鄰居接濟,誰家有吃的就去誰家。

“我也不知道怎麼去說,太苦了,但是他們從來沒有抱怨過,一直在等爸爸媽媽回來。”俄木克羅普通話不是很好,講到孩子們的事情她眼睛裡的淚水一直在打轉。

“現在,‘童心港灣’的老師們會買些衣服、學習用品給他,他已經讀一年級了,很努力。”俄木克羅告訴記者,像這樣的貧困孩子還有很多。

村子裡另外兩兄妹也讓俄木克羅一度哽咽到說不出話。由於父母常年外出打工,5歲的哥哥和4歲的妹妹只能跟着年邁的爺爺奶奶生活。妹妹不會講普通話,也很怕說話,需要哥哥每天帶着她。爲了能照顧妹妹,哥哥只能降一級和她一起分到小班,成爲她學習上的“講解員”。有任何好吃的東西,哥哥總是習慣性地說自己不喜歡吃讓給妹妹,可是從他眼神中分明看出渴望。如果他們犯了什麼錯誤,也會馬上認錯,怕惹唯一可以陪伴在身邊的老師不高興而離開他們……這些細節都讓俄木克羅感動又心酸。爲了能更多地陪伴兄妹倆,俄木克羅每天放學後都會送他們回家,一起等着放羊回來的爺爺奶奶。

“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他們一直很懂事。別看年紀小,上幼兒園時就可以幹活兒了。”俄木克羅告訴記者,這些留守兒童堅強、樂觀,很小就挑起家庭的重擔,五六歲的小朋友已經可以幫爺爺奶奶餵豬、燒火,甚至做飯。

孩子們告訴俄木克羅,一定會好好學習,將來努力掙錢,這樣爸爸媽媽再也不用出去打工了,就可以一直陪着他們。俄木克羅有時候經常看着這些留守兒童發呆,她感到無奈,一邊想讓家長們回來陪着孩子,一邊又擔憂他們回來就沒有經濟來源了。她不知道怎樣才能徹底解決這個一代又一代延續在這個偏僻山區的世紀難題

“家長們可以看到孩子的動態非常開心,覺得自己的孩子很棒。”爲了讓村裡的留守兒童和父母多些互動,俄木克羅建了家長微信羣,每天把孩子們的照片視頻發在羣裡

去年9月,通往學校的道路修通,俄木克羅再也不用爬半座山去學校給孩子們上課;村子裡開了茶廠,越來越多的留守兒童父母可以回來工作;幼兒園設立的“童心港灣”讓孩子們放學後有了第二個家,這些改變都讓俄木克羅很欣慰。至少,她看到了希望。(中青報·中青網見習記者 王璐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