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分析遼寧疫情:“零號病人”很可能出現在4月中旬
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學院教授魏晟介紹,經過排查發現,最早的病例感染時間很可能在4月中旬,發現“零號病人”就要看流調,找到最早的病人。目前證據還不能排除由物傳人的途徑,但人傳人的可能性高於物傳人。現階段進行人員排查,找到最早的病例,人傳人還是我們尋找的方向。
5月17日晚,《新聞1+1》繼續關注遼寧、安徽疫情。
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學院教授魏晟介紹,從流調結果來看,病例有明確從營口來的病例的接觸史。另外,營口病例的發病時間早於其他地區。從整個疾病傳播鏈條來看,疫情源頭很可能是從遼寧營口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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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安徽六安牽連出來的本輪疫情,已經波及安徽合肥,遼寧營口、瀋陽共兩省三地。
令人擔憂的是,“後來居上”的遼寧營口,在3天之內,新增感染者13人。
據專家估計,營口的感染者的最早感染時間發生在4月中旬至4月底間。這也意味着,病毒的傳播已經隱秘傳播了2-3個星期,橫跨了五一的五天小長假。
營口是東北最早開埠的口岸城市,全國十大港口之一,剛剛過去的“五一”小長假,營口的鮁魚圈區出現了今年首個旅遊高峰,各大景區人氣爆棚,共計接待遊客97.1萬人次,
特殊的地理位置疊加“五一”假期的聚集效應,不禁讓人憂慮——此次疫情的傳播範圍和人數,是否還會進一步擴大。
營口“失守”,再次暴露出口岸城市的防控短板。社會活動逐漸恢復常態化後,如何加固口岸城市的防疫壁壘,是中國下階段疫情防控的當務之急。
病毒隱秘傳播的2-3周
包括副市長在內的十多名地方官員被問責;診所關了,附近的商戶都關了,整個街區都封了;學生們被限制在學校裡,高速路口有24小時值班人員嚴格檢查每一輛經過的車輛是否有核酸檢測報告。
作爲本輪疫情風暴的中心,營口被多位流行病學專家推測爲此次疫情的源頭,而且感染者最早在4月中旬到4月底已經出現。
這也意味着,病毒的傳播已經隱秘傳播了2-3個星期,
但是直到五月中旬安徽六安報告了新冠確診病例,官方纔順着密切接觸者鎖定了營口市鮁魚圈的傳播鏈上游。
5天前的5月13日凌晨,安徽六安市裕安區世立醫院,一家民營醫院,發現一位就診患者張某的核酸檢測測結果爲陽性,隨後張某被確診,揭開了此輪本土疫情的蓋子。
5月2日,在六安市一家影樓,張某接受了第二例確診者李某某的攝影培訓。正是李某某和其同事(第三例確診者呂某)在此次疫情的傳播中,扮演關鍵角色,其活動軌範圍大,串聯起了六安、合肥、營口的多起病例。
六安疫情暴發之前,本輪疫情或許早已開始潛伏。
4月底,李某某從安徽肥西出差到遼寧營口,與31歲同事呂某先後入住營口鮁魚圈區的酒店。他們在營口同吃同住4天,行程涉及金色童年攝影基地培訓,以及多家飯店。
5月15日晚新增的瀋陽病例劉某,曾於5月3日與家人共計12人乘3臺車自駕去營口鮁魚圈旅遊,軌跡覆蓋酒店、燒烤店、超市等人流密集場所。而此時,正處於“五一”長假的旅遊高峰期——營口的鮁魚圈區五一期間共計接待遊客97.1萬人次,
復旦大學公共衛生學院原院長姜慶五告訴八點健聞,“現在關鍵就是營口,究竟多大範圍,到底多少人,病毒在人羣中到底有多長時間,還有多少人沒有發現,有待進一步的觀察和調查。”
密接及次密接已超千人
“跨省傳播”是此次疫情的一個關鍵詞。
“此次疫情的特殊之處在於,社會活動都恢復了,涉及密接等人羣比較多,流調工作量大。”一位疾控工作人員對八點健聞分析。
合肥的兩例確診者,均有跨省活動經歷:李某某5月1日從遼寧省營口市經大連飛至合肥,呂某5月10日從北京乘K1071次列車至合肥。
5月3日,瀋陽病例劉某與家人共計12人乘3臺車自駕去鮁魚圈旅遊,軌跡覆蓋酒店、燒烤店、超市等人流密集場所。
僅僅在合肥,針對李某某和呂某兩例確診者,市、縣兩級疾控和公安等部門就組成了15支流調專班,初步流調就找到密接者458人,涉及航班同乘者、機場餐飲點、機場大巴、高鐵、醫療機構、酒店及影樓、餐飲機構、外賣人員、司機等多個場所和個人。
疫情發生後,合肥給外省發送協查函26份,省內發送協查函19份,參與協查。
目前,除安徽和遼寧外,官方通報已發現密接者和次密接者的包括北京、江蘇淮安、湖北恩施、山西晉中、甘肅蘭州、山東聊城、日照、河北鹽山縣、河北南宮等9個城市。僅北京的流調協查工作,就牽涉11個區,發現密接者28人,次密接者167人。
據八點健聞不完全統計,前述城市目前發現的密接者和次密接者已超1000人。
對於疫情的下一步走向,汕頭大學的病毒學家常榮山推測,感染者規模可能在50-100人之間。
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學院公共衛生學院流行病與衛生統計學系主任、教授魏晟也認爲,目前尚未出現院內傳播,或者大規模人羣聚集傳播這兩個最壞的情況,“這次感染規模不會很大,如果只是社區傳播的話,可以通過精準防控控制住。”
小診所再成疫情高風險點
這次疫情中,基層醫療機構不能第一時間識別出發熱病人,再度成爲疫情暴發的關鍵點。
△ 2021年5月16日,遼寧營口鮁魚圈區,診所停診。
圖片來自人民視覺
早在5月3日,呂某感到嗓子疼,到位於營口鮁魚圈區遼南大街與新興路交叉路口的一家診所輸液。確診前的11天裡,她一共輸液4次。由於體溫只有36.8℃,呂某被認爲只是一般感冒,並未去醫院發熱門診。工作與生活一切照舊,呂某從營口坐車去北京站,又從北京坐車去合肥。
據華商報報道,這家診所位於繁華街區,診所西邊有飯店、海鮮館、衛生所和健康會館。在周邊商戶的印象中,這是一個私人診所,“平常有個頭疼腦熱、感冒的,就去上她那去看病。”診所往東十來米,就有一家金色童年影樓,也就是確診病例呂某工作的地方。
接診呂某的診所醫生,68歲的李中醫很快也成爲通報中的確診病例。
5月16日,遼寧省營口市鮁魚圈區發佈通告,臨時關閉全區所有個體診所,具體恢復時間另行通告。
在國家診療體系規劃中,基層醫療機構本應是疫情防控的第一哨點。但在社會活動恢復之後,無論是病人還是醫生,都有所鬆懈,導致“第一哨點”反而最先失守。
無論是人流密集的省會城市,還是地處偏遠的農村,並不是所有人不舒服時都會去醫院看病,這也是病毒得以逃開醫院的核酸檢測、持續隱秘傳播的重要原因。
在今年年初的河北疫情中,“自行服藥”“診所”“輸液”是流調中出現的高頻詞。
令人意外的低接種率
承擔着較重防疫壓力的營口,作爲口岸城市,其疫苗接種率卻低於全國總體水平,也是此輪疫情暴發的癥結之一。
據悉,營口發現的5名確診病例均未接種新冠疫苗。
營口市疾控中心副主任李巖在接受媒體採訪時透露,截至5月14日,營口新冠疫苗接種257081劑次,鮁魚圈區接種51087劑次。
官方數據顯示,營口2020年僅戶籍人口就有229.2萬人。而紅黑人口庫數據顯示,常住人口超過240萬人。其中鮁魚圈區的常住人口就有38.9萬人。
以兩劑計算,營口市的接種率在5.2%至10.4%之間,鮁魚圈區的接種率最高也就達到13.1%。這一數字低於全國總體水平——按照5月15日最新接種數量39298.7萬劑,已經超過13.9%。
△圖片來自人民視覺
復旦大學公共衛生學院教授姜慶五接受八點健聞採訪時表示,早在上次雲南瑞麗疫情時,就說過要把口岸的接種先做上去。沒想到在營口這樣的口岸城市,疫苗接種率並不高。
“四周的壓力還很重,中國口岸也沒有完全關閉,工作稍微有疏漏,就可能出現這樣的情況。”姜慶五說。
早在3月份雲南瑞麗封城之際,姜慶五就曾強調,全員檢測與全員疫苗接種應該同時展開,而且全員疫苗應該優先於全員檢測。
針對此次疫情,他又重申,至少口岸城市,暴發過疫情的地方,儘量大範圍完成接種,“如果疫苗不夠,有些地方讓一讓,借這個壓力先提高口岸城市的疫苗接種率。”
姜慶五說,我們現在接種疫苗是在跟病毒競爭,在跟發達國家競爭。現在英美接種率已經提高,中國可能會成爲免疫窪地,承受的壓力就會更大。民衆需要正確認識打疫苗的意義。“一個是保護自己一個是保護別人。一個人打了疫苗會不會被感染有概率,但是足夠大人羣打了疫苗,就可以形成一堵牆,防止更大範圍的傳播”。
一位流行病學專家指出,在疫苗接種率低之外,(營口)在城市治理、管理上也有問題,這是一個系統性的問題,只是在疫情中暴露出來了。“這次疫情是安徽六安首先發現問題,營口反而沒有發現,這證明他們在防控上有問題。”
口岸城市爲何頻頻“失守”
這不是口岸城市的首次“失守”。
中國有293個邊貿口岸(包括水運、鐵路、公路、航空),陸地邊境線長達2.28萬公里。在周邊國家疫情尚未徹底得到控制的情況下,口岸城市的防控壓力較大。此前綏芬河、喀什、瑞麗、滿洲里等多地的疫情,都暴露出邊境地區的防疫短板。
因此次疫情“出圈的”營口鮁魚圈,是一個以盛產鮁魚和溫泉養生聞名的濱海經濟特區。鮁魚圈區擁有極其便利的海陸空交通網絡,區內公路直通哈爾濱、大連、長春,距離最近的營口機場只有40公里。它是東北腹地最近、最便捷的出海口,是全國十大港口之一。在這個全天候深水海港,水面不淤不凍,四季通航,客貨班輪可直達韓國仁川。
在社會活動已逐漸恢復的防疫背景下,如何防止口岸城市的再度失守?
華中科技大學公共衛生學院教授魏晟建議根據疫苗接種情況,調整人員管控措施,“對於因爲工作等關係活動範圍大的人羣,如果需要乘坐火車、飛機等大型交通工具,不僅要求出示健康碼,還要出示疫苗接種碼。”
魏晟告訴八點健聞,如果疫苗供應得上可以考慮在一些重點地區,特別是營口這樣的口岸城市,分步驟測試,以上措施是否可行,並逐步推進基於疫苗接種的人員管控措施。
今年4月份的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新聞發佈會上,國家衛生健康委醫政醫管局監察專員郭燕紅特別強調過口岸地區疫情防控工作是當前工作重點,要對口岸城市防控能力和救治能力中存在的問題加大指導,提升口岸城市應對疫情輸入方面能力。
現在看來,如何防止口岸城市的再度失守,仍然有很長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