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最爲封閉的建築 閩地尋樓記
從泉州鯉城區出發,我本打算去安溪拜會大名鼎鼎的鐵觀音發源地,就在離西坪車站不遠的南巖山腰上,鐵觀音的祖先——一顆有些凋零的母樹被包圍在一圈石牌坊內。5月正逢茶季,各家的手工作坊正忙着炒茶,濃郁的香氣縈繞着整個山頭。在這裡,話過三句就必然被邀坐喝茶,也就是這樣我打聽到了“土樓鼻祖”的下落。十多公里的山路沒有班車,老茶農招呼了個年輕人開摩托帶我去,但他看起來一頭霧水對那個地方也毫無概念。不過,我還是堅定要走這一趟,因爲電子地圖上找不到這個“映寶樓”。
我們一路打聽來到這座龐大的方形土樓面前,這個九零後“土著”和我一樣激動得不停拍照。和大多數飛碟土樓不同,映寶樓四四方方,也正是因爲這種樣式,它被認作是閩西土樓的原型。夯土牆和木結構屋頂依然完好,內部木製樓閣已經坍塌得令人擔憂,但在中央的主廳,一位老人卻正悠閒地噄着茶,廳內供滿了先人的牌位,聊起土樓,老伯一臉自豪。祖上王氏曾經是安溪一帶有名的茶商,這座土樓便是靠茶葉發家致富後所建,內部的雕花窗在當時已經屬於精雕細琢。不過,和所有土樓的命運一樣,如今後人大多移居海外,老人獨自守着這個曾經保護族人的堡壘,“從清朝到現在,300多年了,到我塌了它也不會塌。”老伯還是一臉自豪。
映寶樓側面
橋上書屋是此行的重頭戲,這個神奇的建築深藏在一個不知名的山村裡,架於一條湍急的小溪之上。它看起來像是從東京複製黏貼過來的,有着日系建築特有的簡潔線條,現代化的雙層複合型建築,上層是教室,下方用鋼索懸吊着一座輕盈的折線形鋼橋。擱在這裡卻也毫無違和感,和青蔥的山野相得益彰。
它曾被英國《衛報》評爲世界八大環保建築之一,也曾獲得世界著名的“阿迦汗建築獎”。每年都有不少建築愛好者和設計師慕名而來。
橋上書屋更大的亮點在於它嫁接起了兩座土樓,在溪水的兩岸,一座名叫到鳳樓,另一座叫中慶樓。兩座土樓外形完好,內部基本廢棄,邁步進入空無一人的龐大內廳,略帶陰森的氣氛甚至讓人渾身緊張。
橋上書屋
到鳳樓
其實,“橋上書屋”的創意就是來自一個從小在土樓里長大的建築師,他帶着他的清華導師來到了這個無人問津的下石鄉,共同策劃建起了這個跨越時空的設計。書屋前衛的造型與兩邊搖搖欲墜的土樓形成的鮮明的對比,同時這裡也是一個援建希望小學的公益項目,雖然它現在和土樓一樣空空如也。
世界上最大的土樓
進入大溪鎮,彎彎折折的一路都有“世界第一土樓”的手寫標語指路,帶你來到這個佔地34450平方米的莊上大樓。據說這個數字的確構成了目前世界上佔地面積最大的土樓,但即便如此,卻沒有給莊上大樓帶來多少遊客。始建於清代的大樓現在已經破損得相當嚴重,這裡曾是天地會首領葉衝漢的祖居地,也是葉姓客家人聚居之所,現在自然已經是空城一座,進入其封閉的夯土牆,我簡直不敢相信——它的中心竟然是一座將近10米高的山丘!
莊上大樓一角
爬上山頂,外圍的輪廓才得以清晰呈現,它的外形並不規則,東南北三面爲直線,西面則呈弧形,類似一個馬蹄形,作爲方形土樓,卻四角抹圓,內部的民居有單元式也有通廊式。與其說是土樓,這裡儼然是一座不折不扣的“莊上城”。我試着繞着它的“城牆”走,感受一下它的龐大,途中好幾次都懷疑自己走岔了道,直到回到正門,才放下心來,看了下時間,足足花了半個小時。
誤打誤撞的錦江樓
去往六鰲的中途,錦東村邊有這麼一塊路牌——“錦江樓,請向內2公里”,手寫的。衝着這份自信的邀請,我打算一探究竟,而當見到實物時,真是感到相當生氣了——“廣告”如此簡陋,而錦江樓又一個那麼一個不容錯過的地方!
錦江樓造型奇特,並且保存得相當完好,即便閱樓無數,也會對眼前的“發現”激動不已。看得出來,它被照顧得很好,門臉上的對聯嶄新,一旁帖着開放參觀的時間。打理一切的是林氏後人林振德老伯,無論有沒有人前來參觀,他每週三天,都會守在這裡。
錦江樓天井
關於錦江樓的故事,林老伯手寫了一大張紅紙上貼在走廊上,他熱情地帶我邊參觀邊講解:錦江樓的建造分了三個時期,內樓始建於乾隆年間,嘉慶八年續建中圈,清中期後世再續建外圈……現在錦江樓三個層層相套的圓圈依然清晰完好,高度逐個遞減,內部各自相通,最特別的是在門廳位置的三樓上放還凸設一間瞭望室,獨踞中央。通常來說這種內高外低的土樓也被稱作“雨傘樓”,而錦江樓卻沒有“傘頂”,與永定、南靖山區的土樓不同,錦江樓的夯土牆光滑平整,據說是用黃泥土、粗砂、殼灰摻和糯米漿、紅糖水混合而成,使用這個“配方”即便沒有屋檐遮蓋,光禿禿的牆體歷經200多年風雨也依然敦實無損。
說起自家的土樓,林老伯兩眼放光。他不忘提醒我這裡的老人依然認爲相機會攝走他們的靈魂。年近七十的他自通手機,也玩微信,之後的日子裡我時不時會收到來自“中國文物重點管主林振德微信平臺”的消息。
林老伯和他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