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界人生-視病猶親
外科教授的母親中風住院,腦部缺氧影響吞嚥功能,插上鼻胃管,內科醫師囑咐禁止由口進食。教授來探病時買了一碗粥,說母親如此清醒,又喊肚子餓,沒道理不讓她吃。第二天,她便因嗆咳造成吸入性肺炎。
特等VIP也不見得能得到最好的醫治,他們會被安排到幽靜隱僻的套房,擁有卓越齊全的醫療團隊,或許成員有三五位醫師,開會討論用藥,感染科醫師建議施打甲抗生素;腎臟科認爲甲藥會危及病患腎功能;腫瘤科提出:病患發燒和癌症本身有關,非尿道發炎……。沒有共識的醫師,誰都擔待不起萬一的風險,因此你退一步我讓三分,處置配方不過是拼湊各方意見,互相牽制妥協而成。
阿姨每回向我諮詢她的疑難雜症,我總支支吾吾,與我對病患侃侃解釋模樣大相逕庭。面對親愛的人,我實在無法用「體質」、「環境」、「和症狀和平共存」等推託之語搪塞。
所以我未曾將「視病猶親」定爲目標。我更無法像早年來臺的傳教醫師蘭大衛的妻子那樣,切下自己的肌膚,供病童潰爛傷口補皮之用。
話說回來,大部分病人都明理,行醫這些年,我極少碰到病患要求醫護人員把他當自己家人照料。他們所渴求的,不過是醫生能將他看作是「人」,有血有肉,有尊嚴有價值,還有一個清清楚楚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