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輩子的老生首次演繹大工業時代的見證者
朱強(左)在《百年首鋼》舞臺上演出
新戲心說看北京
一部承載大工業和北京城記憶的新編現代京劇《百年首鋼》,前晚在長安大戲院首演。劇中,馬派老生名家朱強飾演了一位從舊社會走來,一路見證了首鋼涅槃重生的老人遲爺爺。三場戲,年齡跨度從70多歲到90多歲,上承石景山煉廠,下接數字經濟的首鋼,在老人的講述與回憶中,更顯情懷與滄桑。
出演首鋼老工人代表
在朱強看來,這個角色可謂百年首鋼歷程的見證人,“開場時就已經70多歲了,從10歲就跟着爸爸到了首鋼的前身——石景山煉廠,退休了依然關注着首鋼的變化。作爲首鋼二代,這樣一個貫穿始終的人物最後一場戲時已是95歲。他親眼看見日本人用鋼水把爐口封死,對那種困境深有感觸,又親歷了新中國成立後國家的百廢待興以及首鋼人自力更生,直至遇到發展桎梏,他又成了操心着急的那個人……”
演了一輩子老生,朱強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一個大工業時代的見證者,“孑然一身的遲爺爺就代表了一種情懷,首鋼人特有的情懷,借他之口還原了首鋼的經歷,以此激勵年輕一代,反襯首鋼人的大義。他是首鋼千萬有覺悟的老工人的代表,反映的是百姓的心緒。”
朱強對現代戲不僅不陌生,甚至還很熟悉。這些年,他演了不少現代戲,從《梅蘭芳》中的齊白石、《西安事變》中的周恩來,到《許雲峰》中的華子良,風雲人物、耄耋老人甚至販夫走卒,朱強都嘗試過。對於這個小院老頭的角色,朱強說,“這一次,流派其實與現代戲創作的關聯不大。京味兒,又是大工業題材,決定了人物與人物之間沒有太大的矛盾衝突,更多的是小院人家的各種家長裡短,表演相對生活化。傳統戲程式化的表演幾乎用不上,人物設置年代跨度大,這是一部浪漫、重情懷的戲,通過小院折射大背景。”
感覺永遠學不完學不透
朱強2021年退休前的最後一場戲謝幕時,他動情地跟觀衆說了一番掏心窩子的話:“感覺剛剛開竅,就要退休了……”如今三年過去,朱強依然這麼想,“京劇確實是一門實踐的藝術,只有千錘百煉纔會領悟到前輩藝術家的藝術精湛之所在,感覺永遠學不完,學不透。都說京劇博大精深,這不是一句空話,這也是爲什麼很多演員到了五六十歲纔開始通透明白。但到這個階段,心裡明白了,體力又不如從前了,所以我跟觀衆說的那番話真是有感而發。”
在朱強看來,“年輕的時候是火力壯,有把子力氣,臺上敢使勁,但表演未必成熟。尤其京劇藝術講的是味道,這就要靠年頭、靠實踐,這些都是沉澱之後反射出來的,再化爲舞臺上的那種鎮定從容和滄桑,有時就是一個眼神、一個唱腔,從這些細節可以看到一個演員的成熟。直到退休,我才體會到我還有進步的空間,還有想學的東西,這纔是京劇演員一生當中都在追求的東西。”
退休之後,朱強先是在《許雲峰》中出演了華子良,這次又參演了《百年首鋼》,戲份都不算重,也都是在爲中青年演員挎刀,但朱強每一次都欣然應允,“活兒不在多少,當年我在《梅蘭芳》中演齊白石的戲份也就5分鐘不到,劇院找到我時,我二話沒說就答應了。後來居然有戲迷提起這個角色,還能記起我演過白石老人的往事,我挺欣慰的。創作對我來說是非常願意去做的事。”至於華子良,當年譚元壽先生在《紅巖》中出演許雲峰時,朱強的師父張學津先生出演華子良。朱強說,“據說當年的演出非常精彩,但沒有更多的資料,我只看過照片,對我而言是一種傳承,更是一個新創的考驗,一扮上戲就感覺自己入神了,非常有意思。”
老師樹立人生和藝術標尺
這幾年,朱強想做的事很多,很多是原來沒時間做,退休之後反倒可以不受約束地去做了,比如寫寫自己的老師。雖然不乏社會活動和排練演出,但頻率沒有那麼高。回到家後,朱強便會寫字、看書、看錄像,比較一下自己的從前和現在以及與前輩藝術家的差距。
“有時候隨手寫點東西,比如哪個老師教過我以及我對學戲的印象,想起來就寫一點,這幾年也已經寫了好幾個。特別是當年我在瀋陽的那些老師,我想通過我的筆把他們記錄下來,對我而言是一種責任,對前輩老師也是個交代。”寫出來之後,朱強還把文章給自己的同學和好友看了,大家都驚訝於他居然能記得小時候的事,“或許有些事模糊了,但我寫的是直到今天依然記憶深刻的東西,包括老師對我們的嚴格和嚴厲,都是我感受最真切的。”
每寫完一位老師,朱強都有一種了了一件事的釋懷感,“醞釀多年,前不久我寫了尹月樵老師,一萬兩千多字,這是我那麼多年一直想寫卻不知道從何落筆的故事。這些老師爲我樹立的人生和藝術上的標尺,至今仍在影響着我。”
文/本報記者郭佳
攝影/本報記者柴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