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論廣場》把天災當舞臺（林保淳）

颱風山陀兒在基隆造成嚴重災情。（圖／網友授權提供）

山陀兒颱風帶來驚人風勢及雨量，然而在各地頻傳災情之際，民進黨將北北基桃2日的停班停課，指控爲聯手拯救面臨罷免投票的基隆市長謝國樑，讓人再次看見「天災」其實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禍」。

臺灣因地理位置及地層結構的關係，向來就是風災、水災、震災頻仍發生的區域，因此，三不五時就會發生相關的災害。這些災害，都屬人力所無法阻擋的「天災」，只要大家同心協力、積極防護救援，雖說不能保證夷然無損，但減輕、降低災害的損失，卻是一定可以做到的。

「天災」其實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禍」，臺灣的「防災」作業，早已變質成爲「防人」，各種政治勢力，藉着天災爲舞臺，肆無忌憚地將魔手伸入防災體系當中，藉着輿論的發酵，針對着敵對陣營的政治人物，以謠言、流言、梗圖，作嚴苛且雙標的攻擊。他們在意的不是在天災中居民所遭受到的苦難，而是以顯微鏡檢視政治人物在災害來臨時的一言一行，但凡有一絲一毫的舛失，就大張旗鼓，併力交攻，以天災爲利器，肆行其政治意圖，天災總是有消退的時日，可這種人禍如果繼續任它滋長，恐怕其所帶來的後遺症，將會是沒完沒了的。

以此次山陀兒颱風爲例，當基隆市府與北北桃宣佈放颱風假時，綠營隨即在網路打出「罷免颱風假」的標語，指控北北基桃放颱風假是爲了挽救謝國樑面臨的罷免投票，還戲謔稱這是「犧牲科學、成就政治」。然而，當基隆降下致災性豪雨後，綠營卻又收起原先說法，改爲批判謝國樑救災慢半拍，明顯前言不對後語，但爲求罷免政敵，消費災情亦在所不惜。

臺灣的防災，其實已是政治攻防的重要一環，這種「防災政治學」在意的不是居民的損傷，而是政權興替的可能，不同陣營的人，各自鎖定其假想敵，吹毛求疵，展開猛烈的抨擊，以貶低、壓抑敵手，爲自己製造聲量

臺灣的防災，事實上是非常「民粹」的，這裡的「民粹」，可以分成兩個層面來說，一是普通民衆「好逸惡勞」的普遍心理反應。從人之常情來說，除了少部分老闆、企業主之外，一般民衆顯然都是希望在天災來臨時，能夠有機會放個假，以放鬆一下自己的。這羣人顯然是居於多數，且是人同此心的。因此，到底天災來臨時該不該放假，就是政治人物最嚴峻的考驗了。順了姑情失嫂意，無論放不放假，都會遭到批評。

俗話說「天威難測」，儘管當代社會對天災，尤其是臺灣最常發生的颱風，已可以約略估算出其路徑、風力範圍、風力強度，並也明訂了若干標準；但是，由於全球氣候急遽的變遷，卻是經常失準的，因此，「該放不放」，「不該放而放」的情形，就屢屢出現，而且也都無一不會引起爭議。

「民粹」的特色，在於其所考量的，幾乎全是攸關於自家利益的事，只要符合自家利益，就會無條件支持，甚少會從集體層面加以考量。因此，當有人從整體經濟考量去思考如股市、匯市因放假而可能帶來的損失時，這種「菁英式」的思維，就會顯得非常不中聽了。多數政治人物的考量也是站在民粹這一方的，因爲這攸關於聲望與選票。

然而，臺灣雖小，各地風雨情況卻是不一，就形成了勞逸不均的場面，南部水深火熱，災情慘重，而北部歌舞昇平、娛樂場所人滿爲患。究竟放假對，還是不放假纔對？平心而論，政治人物也無定準，只能用「賭博」心態賭一遭，賭贏了，就成了「神」，賭輸了，就只能任人唾罵，也不敢吭一聲。

大抵而言，放假較之於不放假，風險是相對小一點的，因此政治人物也就多屈從於民粹，反正股市、匯市的經濟損失，是國家、財團的損失，與他們也未必相關，就是災民損失慘重，也有國家出錢賠償，他們也不必自掏半毛錢腰包，當然就屈從於民粹，而罔顧大局了。

如此的「民粹」，通常持續不會太久，平心而論，就是等災情過後，救災完成，很容易就事過境遷，爲人所遺忘，直到下一次天災來臨，纔會再度被提出來檢視。

比較值得憂慮的，是政治人物「趁火打劫」，將「防災」當成「防人」的工具，不但利用了民粹，更是明顯的「雙標」。只要是假想敵，就橫施無謂的攻擊，其不可理喻的言詞與態度，簡直到了恨不得將對方徹底毀滅不可的程度。同樣是碰巧在災害來臨時，因故不在島內，卻大肆批判對手，而完全無視於同樣不在島內的同黨中人；同樣是穿着一式的防災制服，卻蓄意挑唆，說一些五四三的抹紅抹黑話語；同樣是大水瀰漫，對自家縣市就輕描淡寫，或者是隻字不提，而針對敵手，就百般刁難、檢視，甚至假仄梗圖傳播謠言，其意完全不在防災，卻是道道地地的防人。

於是，「視民如傷」的從政原則，完全被拋在腦後，趁機攫取個人的、黨派的政治紅利，纔是他們唯一的目的。受災現場，成爲政治角鬥的舞臺，政治人物的呼風喚雨，舌風大於颱風，口水多於雨水，比颱風的風雨還來得可怕，這纔是最大且後遺症爲害最烈的「人禍」。

臺灣的政治人物，想來都是精擅於防災政治學的，大抵上都巴不得天災的損害愈大愈多愈好的，尤其是最好在敵對陣營的縣市，見獵心喜，災損愈大，可以發揮的攻擊力道愈強烈，其詞鋒也就愈尖銳，政黨間的惡鬥，就赤裸裸地展現了出來，災損、災民，也都成了被利用的工具，所謂的「關心民瘼」，其實根本就是一個大謊言！

臺灣天災雖多，但多數還是可以有效防禦的；但是，人禍不僅無法減少，還愈演愈烈，讓朝野對立終將走向無可挽救的不歸路。

（作者爲國立臺灣師範大學退休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