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跑了一整年，滴滴着急嗎？
出品 | 虎嗅大商業組
作者 | 李玲
1月16日，距離春節恰好一週的日子，滴滴用開放日的形式解釋了爲什麼在春運當頭，運力正緊俏的時候按下司機註冊暫停鍵。
此前1月3日，滴滴宣佈將從1月9日零點起至1月16日零點，暫停全國範圍內的新司機註冊審覈。在暫停期間，新司機仍可以提交註冊資料，但平臺的審覈將從1月16日零點起恢復。
“經過前年的事情，去年對滴滴來講絕對是從高空直接臉着地摩擦一百米，同事們還是堅守在崗位上做，起碼還是在幹活。”滴滴出行總裁柳青將2019年稱爲“滴滴低谷的一年”，她還透露，2019年一整年，滴滴網約車+出租車運送乘客近百億，代駕運送了1.4億次的車主回家。
小桔車服副總經理楊峻告訴虎嗅，滴滴運力中，2019年的整體運力增長確實很緩慢，但租車的增長數據很快。滴滴保持相對穩定的運力，很大一部分動能來自租車。而類似於閆寶的糾紛事件，以最極端的方式展現了網約車獲得新運力的難點——難以把控的以租代購租車模式。
儘管滴滴花了暫停新司機審覈，整個平臺的新增運力停滯一週的代價，但網約車平臺必須補上的一課，是如何讓合規運力獲取途徑更加規範與合理。
買一輛車分期付款自己使用，和買一輛車分期付款開滴滴，對買車的人來說，本質上沒什麼不同。對沒有足夠的錢買車，卻又想通過網約車謀生的人來說，以租代購無疑是個好方法。但這種在傳統汽車領域裡存在了幾十年的較爲成熟模式，搬到網約車領域卻屢屢受挫。
網約車領域的以租代購，指用戶通過第三方租賃平臺買車，同時獲得運營許可證，成爲合規司機。這個過程中，司機需要按照租賃平臺的價格繳納首付，之後的費用分期付款，本質上是一種分期租賃/購車的方式。
相比汽車消費貸款等分期付款的買車形式，以租代購首付相對靈活、貸款資料審覈較少、放款速度較快， 因此成爲資金不夠充裕的司機進入網約車的首選方式。
但在分期的過程中，司機與車爲租賃關係，一旦中斷還款，租賃公司就有權收回車輛。只有按時還款至約定的期限日期，車輛才能過戶給司機。
“以租代購本身是很常見的個人購車方式，然而網約車司機租車主要是爲了接單賺錢。”小桔車服總經理陳汀稱，小桔車服之所以主動暫停以租代購司機進入平臺，是因爲其可能帶來的風險和隱患。
以租代購的虛假信息
以租代購的風險主要存在於租賃公司和司機之間，在現實中容易產生變形的主要有以下幾種情況：
一是收取各種不明費用，例如辦證費；
二是陰陽合同，爲了通過平臺審覈，讓司機簽署兩份內容不同的合同；
三是將平臺收益和車輛虛假捆綁，將高於市場價格的車輛賣給司機，向其保證一定可以通過審覈，且可達到月入過萬，造成司機買入高利率貸款車輛，還款壓力大。
對網約車平臺來說，運力至關重要，運力合規獲得也同樣重要。2019年12月29日，山西好車容易創始人閆寶服藥自殺未遂事件，揭露了網約車獲取運力超出常人想象的複雜面，平臺需要租賃公司的合規運力，但合規運力也有可能揹負着租賃公司的虛假承諾、高額貸款。
儘管小桔車服已在2019年全面暫停了“以租代購”形式的車輛進入平臺，並持續打擊陰陽合同、亂收費等行爲，但平臺與第三方租賃平臺只是合作關係，對上述現象能夠採取的手段有限，只能從風險提示、准入流程等方面入手。
2019年11月28日，滴滴宣佈小桔車服已在杭州、成都、青島等城市設立租車交付中心，嘗試用這種方式把控司機車輛獲得途徑合理且正規。但交付中心並未改變司機與租賃公司簽訂合同的本質，只是將交付車輛的“最後一環”轉移至平臺的把控下。
司機本人前往滴滴交付中心，平臺工作人員對租賃合同的規則、租金、租賃方式、風險等向司機解釋並再次確認，以此避免司機誤解或被騙。對利率特別高的司機，滴滴甚至會提供法律支持。
小桔租車平臺治理負責人李楠透露，以杭州爲例，現已通過交付中心將陰陽合同比例降到1%以下。但儘管如此，還是有司機通過以租代購的黑產進入平臺。目前滴滴已全面禁止以租代購形式的租車司機進入。
買不如租的悖論
可是，問題頻出的以租代購，其實是新增運力不可或缺的來源。
2018年至2020年，滴滴通過租賃公司得到的註冊車輛數從超過9萬臺上升至超過50萬。楊峻告訴虎嗅，滴滴運力中，2019年的整體運力增長確實很緩慢，但源自租車的運力增長很快。
可以說，在滴滴的低谷期，保持相對穩定的運力，很大一部分動能來自租車。
通過租車成爲網約車有兩種形式：經營性租車和以租代購租車。通常情況下，經營性租車租金較高，司機收入有限，因此月租較低，且車輛最終屬於自己的以租代購模式，是更受司機歡迎的方式。
與此同時，以租代購更易產生糾紛。
網約車司機租車是爲了接單賺錢，司機收入會根據淡旺季波動，以西湖景區爲例，其淡季的叫車數相比旺季少48%。但以租代購合同通常一簽就是3年，每期都是固定金額，這種不穩定使得以租代購的網約車司機更容易埋下隱患。
有的司機因爲家中突發變故不能再從事網約車行業，要求退車退押金；有的司機不知道網約車有明顯的淡旺季，淡季收入下降時難以承擔還款，想要退車不幹。
這些情況本質上是司機的預期和現實情況不符，按照合同條款所寫，司機中途反悔則要放棄首付，但絕大部分司機，都難以接受和承擔這樣的結果。
對司機來講，買一輛車是一筆不小的投資，以租代購的首付、違約金會給一個家庭帶來不小的經濟損失。對於租賃公司，每輛車的背後也揹負着相當高的資金成本、運營成本，司機一旦斷供、退車，將會影響租賃公司的經營。
此外，影響滴滴司機收入差異的因素有多種，如城市消費水平、淡旺季、在線時長、口碑值/服務分、司機接單習慣等因素。
“一個城市內收入排名靠前的司機和收入排名靠後的司機，每小時流水差異能達到1.5倍。平臺上勤勞的優秀司機，月流水收入可以過萬。”滴滴網約車平臺司機服務部總經理肖雙生也坦承道，並不是所有司機每個月都能收入過萬。
楊峻在現場公佈了一種租退靈活的租車方案——司機租滿固定租期1個月，提前15天通知租賃公司即可無責退車。
並且，1月16日重啓的滴滴網約車司機註冊審覈流程中，司機註冊前會看到租賃和貸款風險提示，可根據自身實際情況提交租賃和貸款合同。
爲防止部分司機通過作弊器或更改接單城市的方式，繞過當地城市的准入門檻，司機在切換接單城市時，滴滴將在年齡、駕齡、車型、車牌等方面進行嚴格的准入校驗，確保符合註冊城市要求。同時更新了司機派單規則，保持起點或終點與司機註冊地一致。
現場，一位租賃公司代表提出交付中心的三個問題，車位不夠，預約時間長 ，效率不高。“畢竟停那每天都是錢啊！”
一位司機代表則直接問道，“專車租金加上各種費用，每月要10000塊，費用能不能降一些？”“專車能不能有社保，網約車司機是自由職業，我們自己不能繳納社保。”
這是在有司機參與的開放日中，虎嗅第二次聽到司機代表提出這個問題。
繳納社保的難點在於，司機羣體廣泛，繳納社保的意願不能統一。且目前司機和平臺關係只是合作關係，而非僱傭關係，在這種情況下繳納社保，首先要過政策關。
在網約車運力成爲競爭核心的今日，租賃合規車輛毫無疑問是既能滿足監管要求，又能爲網約車平臺補充運力的方式。目前推出的租退靈活的方案效果怎樣暫未可知，但滴滴爲解決運力問題與優化司機保障體系而不斷尋藥的狀態，很大概率將長期持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