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偉文／把錢投在對的地方纔夠「前瞻」
▲與其立法院每天爲了「前瞻」計劃打打鬧鬧，不如把錢投入影視文化的人才培育。（Photo by Isabel Cortés／Flickr／示意圖）
文／李偉文
多年來，不管哪一黨執政，政府最令人詬病的就是提不出令人感動的願景，甚至民衆根本不知道政府要把臺灣帶向去哪裡？在這樣令人沮喪的氛圍之下，政府端出了所謂的「前瞻計劃」，撒下大錢做建設，如此作爲理應獲得大家讚賞，可爲何招來排山倒海的反對聲浪？不只來自反對黨，幾乎所有公民運動團體都抱着高度的懷疑。我想，主要原因應該是這20多年來已有太多不必要的建設，使得民衆完全失去對政府的信任。此外， 民衆也在看着政府同時進行的矛盾政策：一邊蓋高鐵，一邊又在各縣市蓋國內機場。光是屏東縣就有兩座民航機場，且恆春機場完工至今停過的飛機也許幾根手指頭就數完了，可老百姓每年卻必須花血汗納稅錢至少8千萬維護這個沒有旅客、沒有飛機的機場。除了這些「重要基礎建設」，各縣市還有大大小小無以計數的蚊子館與閒置的公共建設，這些建設，哪個不是當初規畫時口口聲聲強調會帶來多大效益的？連這些當初經過討論評估的建設都是如此，對於這次忽然蹦出來8千多億計劃，老百姓哪能不害怕啊？這幾年我常常應邀到各政府單位演講，只要題目跟生態環保或永續發展有關的，我都會拜託這些公務員一定要善用民脂民膏，因爲不管個人或政府，資源永遠是有限的，當我們把錢花在這裡，就沒辦法顧到那裡。面對未來，公務員的確扮演最重要的角色，因爲官員有三大法定權力：擬定政策、分配資源與執行計劃。個人或企業再怎麼努力，絕對比不上政府能有效施展這些法定公權力。這些年，有很多朋友跟我一樣內心非常焦慮，因爲看着我們的優勢一直在流失，我們的資源，似乎一直放錯了地方。資源除了包括可運用的經費外，時間也很重要，不管個人或政府，永遠在跟時間賽跑，所以更要在對的時間做對的事情。
就以韓國爲例。1997年亞洲金融風暴之前，韓國的大學畢業生平均月薪不到當時臺灣大學畢業生的一半（約4成）；爾後韓國捲入金融風暴，政府破產，被IMF（國際貨幣基金）接管。即便風雨飄搖，政府資源極其匱乏，他們還能勇於投資於人才。像是2005年我曾到韓國的公共電視參訪，驚訝於他們的年度經費竟有600多億新臺幣，然而臺灣的公共電視成立至今，政府每年也只固定補助9億元的經費。就在這一年，他們大學畢業生的月薪超過臺灣了。
▲從去年的賣座電影《屍速列車》就能看出韓國打造文化產業成爲經濟火車頭的成果。（圖／車庫娛樂提供、翻攝自소녀시대粉專）
我們知道，影視是文化創意產業的火車頭，也是至今各國政府都極力培植與保護的。2、3年前，我看過美國的一份研究報告指出，當一個國家賣出1元影視音產品的版權時，可爲這個國家帶來400元的商品銷售。其實這很容易理解，當某個國家的人民，愛看另一國家的連續劇或電影時，當然會對那個國家比較熟悉，比較具有好感，連帶也就比較會買那個國家的產品。除了培養影視人才，相關制度也很重要。臺灣在2002年爲了加入WTO（世界貿易組織），用放棄對國產電影的保護作爲交換，從此，沒有配額與放映場次限制的全面開放好萊塢的電影進口。結果2003一整年，全臺灣的國片票房加總只有1,375萬元。是的，你沒看錯！不是某部國片的票房，而是一整年在臺灣所有上映的國片總票房。事實上那時候的韓國跟臺灣一樣面臨美國的壓迫，但是他們政府挺住了，至今仍規定電影院不能只放外國電影，一年至少要放滿148天的本國的電影。
雖然我們的政府不能像韓國一樣用法律保護自己的影視產業，但也改以鼓勵的方式讓國片還有上映的機會，不過荒謬的是，鼓勵制度只是平白讓投機的戲院獲得補助。目前政府的補助辦法，就是戲院上映國片的場次，政府補助滿座位的一半金額（也就是戲院若有300個位子，政府就給你150個位置的票款）。結果，一些戲院便在平常日一大早不會有人看電影的冷門場次排播國片，穩賺滿座一半的錢，而苦哈哈的國片發行商，卻完全沒有被補助到。此外，臺灣影視產業人才流失，更是近年最令人難過的事情之一。誠如楊力州導演所說：「當一個國家完全棄守電影，其實就是等於放棄自己電影文化的詮釋權及發語權。臺灣大概是全世界少數除了第三世界國家之外，完全放棄電影文化的國家。」 是的，一個國家放棄自己的電影發語權，是最愚蠢的事。科技代工很容易被取代，也很容易移植複製，但呈現一個國家人民精神高度的文化產業，纔是攸關民衆生活。尤其這些往往是自我意識、價值與尊嚴之所寄，也是日常幸福的來源，這種兼具本土與文化的特性，是很難被移植複製的。然而，文化產業主要是由住在該國的民衆，所知所感長期醞釀出來的。如果沒有足夠的環境培植，這些人才只好流往中國大陸或其他願意給予資源的國家，實在令人扼腕。老實說，我真的不知道那些前瞻基礎建設是不是真的很重要，是不是真的「前瞻」了，但是我知道，把資源放在對的地方，放在人才培育，絕對錯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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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偉文，長期關注環境與教育的牙醫作家。以上言論不代表本網立場，88論壇歡迎多元的聲音與觀點，來稿請寄：editor88@etto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