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罩之亂】藍弋豐／政府應承認 口罩不是民生必需品
●藍弋豐／專欄作家，臺灣大學醫學系畢業後，從事翻譯、撰稿及圖文創作。
從禁止出口，到全面接管產能由政府分配，從超商每人限購三片，到實名制七天兩片，要買口罩越來越麻煩，民衆在全臺灣到處找口罩，人稱「口罩之亂」。
疫情大敵當前，大家最想知道的還是：「一般健康的普通路人戴醫用外科口罩到底有沒有防疫功能？」
以美國爲首，全世界各國的疾病管制局，發表的衛教宣導，幾乎都是相同的，那就是醫用口罩在醫療院所有重大作用，但在日常生活中全面戴口罩對防疫的效果並沒有明顯益處。
全世界各國的疾病管制局與醫療專家，都並不建議健康的人平時隨時戴口罩，而是更強調確實可以防疫的是「標準的，日常的防疫辦法」：「經常洗手」、「不要用手觸碰自己的臉部」，甚至最好戴拋棄式手套，以及「避免接觸生病的人」。
由於我們不曉得誰生病，第三點的實質做法，就是深居簡出，非必要不到人羣聚集的地方，並且與人保持一定距離，至少大約半公尺以上。
若沒有做到這三點，只去搶購外科口罩，戴着就自以爲有「防護罩」，那只是自欺欺人。
根本上，外科口罩的設計最主要不是用來保護自己，是用來保護他人。
外科口罩內層有一層吸收層，用來吸掉醫護人員手術中講話噴出的口水，手術的時候不要讓醫護人員把病菌呼出掉到手術區域裡頭去。
所以，保護手術病人才是主要功能，外科口罩拉開可罩住口鼻與下半臉，外層有防潑水功能，手術時萬一噴血或是濺出體液，能稍微抵擋，不會直接噴到醫護人員口鼻裡頭與臉上（然後就要立即換掉），這是次要功能。
戴過外科口罩的民衆很快就會發現，即使有上方的金屬條，外科口罩還是很難戴得完全浮貼，側面也會浮起，幾乎不可能跟臉孔之間沒有空隙，這是因爲外科口罩本來就只是「防潑水」：避免噴口水到手術區域、避免手術時有液體一時濺到臉上，根本設計上並沒有要達到氣密功能，那是N95口罩纔有這樣的設計。
而且，隨着整天活動、說話，以及要吃東西喝水拿上拿下，慢慢的口罩就會變鬆垮，邊緣歪七扭八，與臉部之間空隙門戶大開。這時，如果有個病人在附近打個噴嚏，空氣中充滿飛沫，一吸氣，就從這些空隙中吸了進來。
所以，戴着外科口罩看病的醫師，若是看診看到了疑似武漢肺炎的病人，我們的疾管局會嚴格要求他自主隔離，非得要是戴N95口罩，疾管局纔會視爲可信的安全防護。
不過，一般人戴上N95口罩大概兩分鐘就會覺得快要窒息，戴N95一整天完全不切實際，而且N95口罩相當昂貴，所以民衆也很少去搶N95口罩。
▲新加坡武裝部隊（SAF）動員士兵協助包裝外科口罩。藍弋豐指出，外科口罩的功能是防潑水。（圖／路透）
於是許多人戴着外科口罩，然後整天一直用手在調整口罩，想要維持密合，哎呀，剛剛說防疫最重要的三要點之一是什麼：手不要去碰臉。
若真的戴口罩時有擋住路過病人的飛沫，口罩外側黏了很多被擋下來的飛沫，拿手去調整口罩時，既碰到口罩外側，又碰到臉，弄了老半天是白搭。
口罩真正最大的防疫作用，是給已經感冒生病的人戴，能擋下他講話或咳嗽噴嚏的絕大部分飛沫，避免傳染病毒給他人。也就是說，其作用是生病的人用來「保護別人」，而不是沒生病的人用來「保護自己」，是作爲一種無私的工具，不是用來做自私的工具。
各國的防疫專家都一再建議，洗手比口罩重要，甚至最好是戴拋棄式手套，因爲會把病毒抹來抹去弄得到處都是，最後抹到口鼻眼睛裡去的，都是自己犯賤的手。
戴了口罩把病毒擋在口罩外層，脫口罩時卻不小心用手摸到，然後順勢摸了摸鼻子，那麼口罩根本白戴。有趣的是，各國瘋搶口罩，弄到各種口罩全數斷貨，卻沒有聽說瘋搶手套。
健康的人，人人搶口罩來戴，當作是「保護罩」，以爲有了口罩就安心，這只是把口罩當成安撫奶嘴，從根本開始就搞錯了。
在歐美，是感冒咳嗽打噴嚏的人，纔要戴上口罩，目的是保護他人，不要被自己傳染，健康的人是不用也不會戴口罩的。
▲歐洲武漢肺炎病例數持續緩慢增加，不習慣戴口罩的歐洲人也開始掩面出門。（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於是，武漢肺炎造成了「文化衝突」，因爲歐美人戴口罩是要避免傳給別人，告訴社會：我現在可能傳染病毒給你，請你離遠一點。
亞洲人反而是健康的人在戴口罩，歐美人們因此還要彼此告知，說亞洲人因爲文化特別，看到亞洲人戴口罩，不要認爲他一定有病而嚇得離他遠遠，亞洲人會認爲被歧視。
說這是「文化衝突」嗎？不如「政治不正確」的說：亞洲人是自私，若是爲了避免別人生病，興趣缺缺，爲了自保，那拚了命。可是，卻認爲用錢可買「防護罩」，忽略真正的防疫須知。
當然，全怪罪「民族性」也太過武斷，至少每個亞洲國家的恐慌程度有所不同，跟政府的應對也有關係，多數亞洲國家不約而同都想採用強制管制市場的方式來解決「口罩之亂」，其結果就是創造更多的不信任與恐慌。
印尼政府也是其中之一，很快不堪其擾，終於說出了一句真心話，稱：大衆有個錯誤的觀念，把口罩當成是民生基本必需品。
印尼政府的這句真心話一針見血，亞洲各國政府對口罩祭出的手段，不外乎全面禁止出口、價格控制、重罰囤積等等，全都是針對民生必需品的措施，但問題的根本：口罩就不是民生必需品。
哪國政府先承認這點，就先能從分配口罩的愚蠢任務中解脫。
所謂防疫如作戰，醫用口罩是醫療戰略物資，政府必須要確保的要點是：醫療院所有充足的供應，記取SARS的教訓，做好醫療院所重點防禦，而不是追逐虛無縹緲的「社區防疫」。
當政府確保了醫療院所的戰略儲備，確保有感染疑慮的人都要戴上口罩避免傳染，此外就交給市場就好，愛買就去買貴，哄擡價格就是一種控制需求的自然方式，價格上漲到一定程度自然沒人想買了，而不是答應每個普通民衆都要發個安撫奶嘴。
▲高雄市一家進口貿易商釋出口罩，民衆排隊搶購。（圖／記者吳奕靖攝）
亞洲國家喜歡家父長式的威嚴對待人民，人民討着要口罩，就一定要給，要做些什麼「大有爲」干預市場的事，才顯示自己有做事，卻不知越管制越促進預期心理。
馬來西亞管制價格，結果一堆小賣店偷偷擡價，新加坡人則趁機跑來暴買。以臺灣來說，政府控制產能以後，政府變成唯一通路，把過去市場自然調度的責任全都強加在自己身上，分配效率當然更緩慢。
大敵當前，政府應該把注意力放在專心防疫，不是一邊還在當個口罩分銷商，每天爲了分銷業務想破頭：搞實名制要連夜趕工相關係統、藥局被打爆電話怎麼辦？人民質問口罩流向，還要每天結算澄清......
相信真正有智慧的人民，也不希望政府每天在搞口罩分銷，而是希望政府專注在將疾病阻絕於境外，不要出於「大愛」開放有風險的人入境，並確保應該居家隔離的人都隔離在家，不許到處趴趴走，如此自然一般人在日常生活不會接觸到病毒，也就不用成天擔心要「防護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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