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幸虧我看過西遊記,不然真理解不了紂王爲什麼會如此荒謬?
很多人說《封神第一部》的真正賣點是特效,畢竟請了好萊塢頂級團隊聯合制作,投入了大量資金打造。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連一向挑剔的老外都評論說,這部電影實在是太完美了,都可以媲美《指環王》系列。還有一些網友,不敢相信這部電影竟然是中國做出來的,跟之前想象中的不太一樣。更有人坦言,希望自己的國家快快引進該片,從而可以在電影院一睹真容。
雖然導演烏爾善也談了這部電影的幾個亮點及細節,比如鬼侯劍、雪龍駒、貝殼鐮刀,以及紂王身上的疤痕等等。但是,在我(楊角風)看來,該片真正的亮點其實是紂王,說得再明白一點,是費翔扮演的紂王。
楊角風談《封神》第3期:幸虧我看過西遊記,不然真理解不了紂王爲什麼會如此荒謬?
一、
隨着《封神第一部》的熱映,一併火起來的,除了衆多演員以外,還有一門非常魔幻的語言,我們給其起名“商務殷語”。
對,這門語言的創始人,就是當年登上春晚舞臺,以一首《冬天裡的一把火》引爆樂壇,如今出演商紂王的——費翔。
本來,作爲紂王,這一嘴的蹩腳中文,該成爲大家的噴點。卻沒想到,費翔飾演的紂王太過出色,這不僅僅侷限在他長得帥,胸肌比女主還大,亦或者總是一副你弄不死我的樣子。而是,他把紂王原本的樣子給演出來了,這也導致他的殷語反而成了特色。
當然,語言這方面確實是一個槽點,該吐槽還得吐槽,但是費翔確實把紂王演活了。可以說,從此以後,他的這個標準將會長時間成爲人們心中對紂王的標尺。對於我(楊角風)來講,封神第一部不該叫朝歌風雲,應該叫《紂王崛起》。而且若這一部打分8分的話,光紂王這一角色就能獨佔6分,剩下的給特效。
一直以來,人們心目中的紂王,是一個沉迷美色,聽信讒言,無勇無謀之人。在該片剛開始的時候,紂王,也就是殷壽,那小嘴巴拉巴拉說個不停,還以爲只會打嘴炮呢。
確實,因爲冀州侯蘇護拒絕朝商,殷壽帶着質子軍奉命征討蘇護。經過他嘰裡呱啦一頓說,蘇護的兒子蘇全信決定背叛親爹,心甘情願去死。
可沒想到,下一幕就驚呆了衆人……
二、
關於紂王的形象,在很多史書和文獻中都有記載,比如《荀子》:
殷壽作爲統帥,自然得表現出那種運籌帷幄,英勇霸氣來。當攻打冀州侯的行動被對方一團大火阻攔,導致馬匹不敢衝鋒陷陣後,殷壽突然抽了兒子一鞭子:
隨後,殷壽竟然是帶頭衝鋒,這一幕給人的感覺還是相當震撼的。原來殷壽真不是膽小怕事之人,他後來所擁有的一切,確實是自己一刀一槍拼出來的。你可以說他的想法偏激,人生觀、價值觀有問題,但又不得不臣服於他的個人魅力。
他跟蘇護的最後一戰也是危機重重,伴隨着雪崩的發生,也讓殷壽實現了置於死地而後生。從此之後,他的性情大變,他要做天下的王,做一個只遵循自己的意志而活的人。就像影片中姬昌告訴姬發的話,你所看到的,都是紂王想讓你看到的,你相信的也是紂王讓你相信的:
就像紂王讓騎兵把馬的眼睛蒙起來一樣,馬能看到的東西,也是人決定的。而殷壽在此之前就像那匹馬,他所能看到的,也是他的父王希望他看到的。只不過,殷壽並不甘願當馬,他要當駕馭馬的人,更要當駕馭人的人上人。
三、
如果說影片一開始展現出殷壽的勇武,那麼後面就開始展現其權謀了,司馬遷在《史記》中,也曾評價過紂王:
這段話的意思就是說,紂王天資聰穎,從小就有出息。不僅口才了得,才氣過人,其武藝也相當厲害,能徒手擒猛獸。以他的聰明才智,完全可以拒絕任何臣子的勸諫,他的口才也能掩飾自己的過錯。朝堂之上,他也經常誇耀自己,認爲全天下的人都沒有他有才。
如果看了這段描述,我們怎麼也難以相信,這個紂王竟然是暴虐殘酷,荒淫無道的。那麼,怎麼去表現紂王既要符合記載,又要兼顧他是一個失敗的帝王,是沒有下限的,那就非常考驗人了。
於是《封神第一部》中就出現了紂王既是理智的,又是荒唐的。這些矛盾糾纏在一起,也就讓他豁出去了,搖身一變,成了這個簡單到極致,又不斷突破下限的紂王。
要知道,單從影片中我們能看到,大商的戰士們,奮不顧身,所向披靡,穿過火海,踏平了冀州,就軍隊戰鬥力來講,那是戰無不勝的。而且,大商朝中的大臣們也都忠心耿耿,尤其是比干,寧可挖出自己的心,也要勸紂王回頭。
由此可知,女媧娘娘也好,元始天尊也罷,他們要想讓這樣的大商滅亡,談何容易!
四、
所以,他們要做的第一步,便是激發紂王心中的惡,並讓他瘋狂起來。
隨着九尾狐的甦醒,並附身在妲己身上之後,殷壽便不再是殷壽,而成了紂王。妲己最懂他,既然答應要幫他奪得最高的權力,自然說到做到。
所以當妲己迷惑其長兄,並弒父之後,殷壽毫無心理負擔,直接當着衆位質子的面幹掉了自己的長兄。後來西伯侯姬昌罵他弒父弒君,喪盡天良時,紂王突然就回了一句:
是啊,父王對待殷壽,就像殷壽對待那些質子一樣。需要他們時,就讓他們衝鋒陷陣,不需要他們時,還能讓他們像蘇全信一樣心甘情願自盡在其面前。
既然自己可以通過弒父奪得最高權力,那麼自己手下的質子們肯定也可以做到殺掉父親,獲得伯侯身份,如果做不到,那就不是我大商的子民,也不是朕的“兒子”!
別說這些質子了,連紂王的親生兒子殷郊,他也不放在心上。原本紂王奪得最高權力之後,他該幹掉妲己,從此以後一心理政,帶領大商走上更高點。偏偏在登基之時,天象出了異常,偏偏比干又說只有國君獻祭才能解除魔咒。好死不死的,殷郊又突然蹦出來,提出讓父王傳位給自己,自己代父去死!
沒想到這句話一出,紂王臉色大變,從此之後便對這個兒子有諸多猜忌和不滿,到最後竟然狠心殺了他。
五、
很多人不明白,殷郊所言完全是替父着想,爲什麼反而引來紂王的猜忌呢?
一方面是紂王確實不信什麼父子之情,畢竟自己就是那樣的人,兒子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其次,他也是在擔心,畢竟之前有先例擺在這裡。
大商的開國君王成湯,曾經就天下大旱之事求過雨,跟其他求雨方式不同,他是自殺式求雨,打算以自焚獻祭感動神靈,降下大雨:
結果成湯坐在柴堆上,令人點燃大火時,天色驟變,竟然真就降下了大雨,澆滅了火焰。雖然是一種巧合,但在衆人看來,就是成湯用自己的性命拯救萬民,從而感動了上天,降下甘霖。
殷郊或許不知道這個典故,但是紂王必然清楚,他已經見識到了自己剛登基,天色就驟變的奇象,誰又能保證殷郊一旦繼承自己的王位,天象不會變好呢?
從此以後,紂王就變了,他向來不信命,若是信命的話,他也當不上大王。是啊,他以後的行爲哪裡有什麼苦衷,哪裡有什麼迫不得已,他都是自願的。
其他版本的紂王,做起毫無底線的事情來,都有迫不得已而爲之的理由。或鬼迷心竅,或意亂情迷,或一往情深,妲己的外在作用很大。
六、
而這個紂王,沒有人能左右他,父王不能,王兄不能,王后不能,王叔不能,兒子不能,連妲己,連神靈也不能!
比如姜子牙要向紂王獻封神榜,按照姜子牙的說法,這個封神榜很厲害:
換做正常人的思路,哇,有了這玩意就可以封神驅魂,消除天譴。那紂王的獻祭危機就此解除,是啊,沒有什麼比不用再濫殺無辜就能坐穩王位更好的方法了。
可是紂王呢?
他的腦回路竟然是,這封神榜既然可以吸收死者的元氣,那麼豈不是吸收的魂魄越多,法力越強?
隨後,這紂王竟然是突然拔刀,上來就把面前的一個侍從捅死了……
這個舉動,別說觀衆不理解了,連姜子牙都大喊不妙,兩腳抹油,撒腿就跑啊。
還有在宗廟之上,比干用自己的心證明妲己是狐妖,換正常邏輯,紂王就算做樣子,也該做一下。是啊,朕是被這隻狐妖給矇蔽了,害了自己的王叔比干。王叔你放心大膽的去吧,後面的事情我會收拾妥當,隨後該幹嘛幹嘛去。
可惜紂王偏不,當着沒心的比干,就來了一句:
好嘛,在場的殷郊一口老血沒噴出來,差點背過氣去。豁出命來,希望紂王迷途知返的比干更是瘋狂吐血,大呼上當。
七、
是啊,別忘了比干挖心之前明明跟紂王說好了,要是妲己確實是妖怪,那就當着祖宗的面,幹掉她!
結果這紂王答應的好好的,等到妲己真現行了,他又反悔了,還來一句:
後面爲了表明他確實不在乎祖宗不祖宗的,這紂王竟然在排位前跟妲己滾在一起,最後硬是一把火將所有排位都燒掉了。
所以,爲什麼前文說這一版的紂王更像紂王呢,就是因爲他沒底線,他是真不要臉。若非如此,那武王伐紂就失去了很多道義,也讓觀衆難以從情感上接受。
如果僅僅分析到這裡就結束了,顯然不是,幸虧我(楊角風)讀過很多遍《西遊記》。才明白,爲什麼大商明明一切都井井有條,就算出了一個昏君,直接把他幹掉就是了,爲什麼非要改朝換代呢?
是啊,那些神靈們究竟在想什麼,原著中,紂王是褻瀆了女媧娘娘,那娘娘直接一個雷劈死他就是了,何必拉上萬千生靈塗炭呢?
就算是電影中,紂王胡作非爲,殘害忠良,別說天上還那麼多神仙呢,直接把哪吒和二郎神派來一巴掌呼死紂王就得了,何必慫恿殷郊啊,姬發啊,這些凡人跟紂王廝殺呢?
道理很簡單!
就算是神仙,他們也要思考,通過哪種方式實現天命的契合,能給自己帶來最大的利益!
八、
顯然,直接幹掉紂王帶不來利益,而若是紂王先讓老百姓吃盡了苦頭,再幹掉紂王,那收益纔是成百上千倍的增加。
在《封神演義》中,這一招不太容易看出來,但是在《西遊記》中,那些神仙佛老菩薩們,可是運用的爐火純青。
紂王不過是見女媧神像長得漂亮,於是寫詩誇讚了一番,結果就惹得這位娘娘不高興,硬是放出了三隻妖精,迷惑紂王,奪他江山。
同樣的情況在《西遊記》中,簡直不要太多,烏雞國國王因爲對文殊菩薩變成的野和尚不敬,佛老可是讓烏雞國先是大旱三年,隨後更是讓青獅精前來獲取國王信任,從而奪了其江山。等到最後青獅精被收走之後,滿城的百姓,還得感恩文殊菩薩,從此再不敢怠慢和尚。
朱紫國國王一樣的情況,還是孩子的時候,或許是往天上射箭,驚嚇到了小孔雀。人家孔雀大明王菩薩還沒說啥呢,觀音菩薩的坐騎金毛吼不幹了,硬是禍害了朱紫國好幾年時間。最後金毛吼被觀音菩薩收走,朱紫國上下同樣得感恩,以後估計打獵都不敢打了。
還有鳳仙郡,也是因爲對上天不敬,這次是玉帝降下旨意,大旱三年,幹掉了全郡十分之九的人口。最後也是感恩上天降下甘霖,從此以後誠心祭拜,再不敢不敬了。
對啊,明明是兩個國王和一個郡守犯了錯,爲什麼這些神仙們不處罰他們,反而要降災難給普通老百姓呢?
九、
這幾位還算好的,好歹神仙們苦思冥想良久後,還給出了一個自己禍害百姓的理由,可下面這位就毫無道理可談了。
鯉魚精!
鯉魚精跑去禍害陳家莊人,作爲他主子的觀音菩薩,絞盡腦汁也沒想出一個合適的理由。最終只能先把自己摘出來,說自己不知情,這鯉魚精是自己跑出去的。
按理說,該問菩薩一個失察之罪,畢竟陳家莊這些年,多少童男童女進了鯉魚精的肚子?
可惜,老百姓們,不僅不能問菩薩的罪,還在孫悟空的攛掇下,得祭拜菩薩:
結果就是,陳家莊的老百姓們,一個個跪在河邊,對觀音菩薩感恩戴德:
同樣的道理,大商這麼多年一直繁榮昌盛,即使把國家交到了紂王手裡,這個現狀也並未改變。人就是這樣,只有吃過顛沛流離的苦,才能感恩現實社會的和平。當人人生活富足,國泰民安之時,自然也不會有人去祭拜什麼神靈。
這纔是元始天尊啊,女媧娘娘啊,不希望看到的結果。他們要想降下苦難,單純到每個人頭上,確實太難實現,就算天天雷劈,一天又能劈死幾個呢?
所以,沒有什麼比讓全天下最有權勢的人,也就是紂王瘋狂起來的破壞力更大了。也只有這樣,才能在大結局時,全天下的老百姓,感恩神靈,拯救了蒼生。
卻不知,那三隻前來迷惑紂王的妖怪,就是女媧娘娘放出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