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身男性都去哪了

不知道有多少單身女青年,每年國慶回家都要遭遇這樣的逼問:你也不小了,爲什麼還不對象

這個問題,越細想,越會讓你懷疑人生。

掂量起自己的條件,說長相,打扮打扮也是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說學歷,不高攀清華北大,讀的大學也還算湊合;說家庭,談不上富二代,也勉勉強強能步入小康。

但這樣的你,卻永遠看起來還不錯,永遠找不到對象。

眼看着兒時的玩伴,一個個都結婚生子,朋友圈沙雕中二風,走向秀恩愛曬娃,你心裡難免會有些落差。

誰不想甜甜的愛情降臨在自己身上,可問題是,這個世界上的單身男人,都去哪了?

談婚論嫁,真的是男多女少嗎

按照常理,“男多女少”的社會現狀似乎是我們的共識。

拿最接近90後這代人出生時的人口普查情況來說,1990年的人口出生性別比男性女性比例爲111.4:100[1]。單單拿數據來說,似乎男性在婚戀市場上更不佔優勢,而女性纔是需要做選擇題的。

但婚戀市場的真實情況,卻沒有如此偏愛女性。

如果身爲單身女性的你,也有過被父母逼着去參加萬人相親大會的經歷,你多半會發現,自己纔是那個拿着愛的號碼牌的人,“女多男少”纔是相親活動的真實面貌。

問題的關鍵在於,很多人忽略了婚戀市場上的一個重要因素:年齡匹配。

我們這代人的成長,伴隨着九年義務教育的普及,和高等教育的擴招,相比父母,我們之中的絕大多數,都在學校中度過了更爲漫長的時間

自然,這也就不難解釋微博熱搜上#我和父母25歲的區別#的話題,25歲時的父母,可能已經成家立業有了你,但25歲時的你,可能纔剛剛畢業。受教育時間的增加,自然推遲了我們的結婚時間。

2018年6月25日,瀋陽師範大學2018屆學生畢業典禮暨學位授予儀式舉行

但這個推遲,對男女來說,意義卻完全不同。

一項對陝西全省24-35已婚婦女的統計顯示,男大女-1到5歲的婚姻佔比在80%以上[2]。當男生讀書到30歲,可以輕而易舉地找到比他小几歲的姑娘結婚,但同樣的情境卻很難在女性身上實現。

我們普通人不是明星。高圓圓可以找比自己小5歲的趙又廷霍思燕可以找比自己小5歲的杜江,但你在現實生活中很少見到這樣的大齡“姐弟戀”組合。

因此,我們需要看的不是簡單的男女比例。我們不僅要看24歲男性與24歲女性的比例,還要看25歲男性比23歲女性、26歲男性比24歲女性的比例。

而要想知道“潛在戀愛對象”具體比例大概是多少,我們就得回到20世紀80年代,年輕人出生的時候

雖然80年代每一年出生嬰兒都男多女少,但是每年嬰兒的出生量不斷遞增,所以早幾年生出來的男嬰,還是要比晚幾年生出來的女嬰數量少。

假設80後的嬰兒都安然長大,當到了找對象的年齡,按照女性找年長几歲伴侶的婚配模式,“女多男少”纔是真實的匹配現狀。

比如來到2013年,1985年出生的1175萬女性剛好是28歲,而1984年出生的29歲男性是1156萬人,1983年出生的30歲男性是1064萬人;早於1983年出生的31、32、33歲的男性數量分別都不超過1000萬人[3]。

找不到對象,可能真的不是你的鍋。

當然,上述假設相對簡單,人口學者姜全保等做了更復雜的數學計算。

假設女性都找大她們-1到5歲的男性,即小她們1歲到大她們5歲大範圍,那麼2010-2020年將是男性短缺的階段。比如在2017年,每100個女性,只有85.7個男性可以匹配結婚,男性要比女性少14.3%[2]。

看到這裡,你可能會後悔沒有好好珍惜校園裡的男同學,畢竟再過幾年,他們可能就是學妹們的結婚對象了。

2008年6月20日,北京大學,一對情侶騎車經過一條畢業生心理講座的橫幅

不過,有意思的是,姜全保認爲2020年左右可能是一個轉折點。

中國的嬰兒出生量,在上世紀90年代沒有持續增長下去,年齡結構的階梯轉了向。而每一年的男嬰都比女嬰多得多,這種規律還是在的。

2020年之後,考慮了男大女婚姻的普遍性,年齡結構的作用也會被性別結構帶來的影響抵消和超過,以後將是男性過剩不斷積累的時期[2]。

今年(2020年)中國大陸男女分年齡數量

像2020年,28歲的女性有970萬,而29歲的男性有1169萬,30歲的男性有1262萬,往上31歲、32歲的男性也都挺多[4]。

換句話說,如果你晚出生幾年,可能就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了。

博士,不太可能嫁給專科生

早年間爲戀愛焦慮的女生,一定沒少聽這樣的吐槽,“世界上有三種人,男人,女人和女博士”。

戲謔的背後,也揭露了女生找對象的另一個關鍵的考量因素,受教育的匹配程度。

一般來說,女性在社會經濟地位上不太會 “下嫁”。而學歷,作爲一個相當強的社會經濟地位信號,女性的目標配偶的學歷至少得和自己不相上下。

2019年12月10日,杭州,浙江農林大學考研教室裡,備考考生正在複習備考

不過,擁有這樣心理預期的女性,往往在婚戀市場上,需要面對慘淡的現實。

先拿在大衆印象裡最“愁嫁”的羣體女博士來說,從教育部發展規劃司公佈的2010-2019年統計數據來看,實際上博士研究生“男多女少”,不過,女生的佔比在近十年在上升,佔比最高的2019年爲41.32%[5]。

這樣看似乎還好,但在碩士研究生和普通本科生中,女生的佔比通常多於男生,把博碩研究生合計來看,2019年的數據顯示,女生的佔比還要略多於男生,佔比爲50.56%[5]。

也就是說,假設碩博研究生全部內部消化,那男生還是缺了點的。

更何況,女性一般會要求男性的學歷起碼不低於自己。一個博士畢業的女生,不太可能嫁給普通的本科生。但反過來,你卻能看到博士男生娶了本科女生。

2018年11月10日,鄭州綠城廣場的相親角

所以,高學歷女生確實更容易剩下。

這個時候,如果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女生,畢業之後回到縣城老家,那她大概率需要調整她的擇偶預期。

北京大學教育學院的一份研究,收集了2003-2013年的全國高校畢業生就業去向,結果發現女性更可能在生源省或院校所在省就業,且多進入事業單位。但與之相對的,男性到非生源及院校的其他省的傾向要高於女性[7]。

廈門大學的副教授鄭育琛對高校畢業生的調研,或許可以解釋這一現象,男生一般情況下更會利用空間流動來尋求更會的發展機會,但對於女性來說,則一定程度上存在“流動惰性”,也就是說,她們的流動意願會更低[8]。

2013年國家公務員考試開考,湖北武漢華中科技大學考點

不可否認的是,“好男兒志在四方“的傳統觀念或許還在影響着相當多的人,與女同學比,有發展潛力的男同學可能不那麼願意回到家鄉

這樣一來,畢業之後回到家鄉穩定工作的高學歷女性,可能就會面臨着尷尬的擇偶境地,你翻遍整個小縣城,可能也找不到幾個和你學歷匹配的男青年。

小縣城的生活,工作穩定,生活富足,但孤獨它也會時常圍繞着你。

房子戶口,難以逾越的要求

談到這裡,另一個決定愛情是不是一盤散沙的物質條件已經呼之欲出了,那就是房子和戶口。

即使在今天的中國,還是女方嫁到男方家去的更多。在2005-2010年間,女性遷移在跨省婚姻遷移的佔比能達到85.65%[9]。

具體來看,女性婚姻遷移,一般是嫁到更好的地方去,研究數據發現,女性更容易從農村轉移到城市,但這一轉移在男性身上卻很少實現[10]。

2000年3月,河南洛陽宜陽縣,鄉村男女青年集體見面相親

也就是說,農村女性其實更容易找到城市丈夫,但情況放在農村男性身上就比較慘了,他們往往對城市女性和農村女性都不具有吸引力。這也就不難理解,爲什麼我們常看到媒體上報道,農村的剩餘男性問題嚴峻[11]。

但這並不意味着,城市中的男女,就能收穫一份美滿的愛情,房子和戶口依舊是最現實的限制條件。

華中科技大學的一項分析顯示,在2007年,城市規模擴大一倍,適齡青年結婚概率降低10.5%,且這種影響強度有擴大的趨勢[12]。

大城市的婚姻生活,可不止柴米油鹽鋪灑的一地雞毛,還有買車、買房、養孩子堆砌的重重大山。逃不過現實的無奈,即便是來到大城市的優質女青年,也很有可能被剩下。

2020年9月5日,北京,海淀黃莊附近

一項抽樣調查顯示,2006-2013年間,上海市比例最高的婚姻依然是本地戶口男女之間的結合,而兩地戶口的婚姻佔比大約只有36%左右[13]。

如果再往深入探究,我們可以將兩地戶口的婚姻拆成四種模式:本地男與流動女(流動指沒有戶口)、遷移男(遷移來已落戶)與流動女、本地女與流動男、遷移女與流動男。結果顯示,前兩者的婚姻佔比最多,分別爲近40%和近30%[13]。

另一項統計數據也得出了相似的結論,2012-2015年在上海結婚的女性遷移佔比爲70.72%,赴上海結婚的女性爲14.4萬人,而男性只有6.0萬人[9]。

換句話說,在這場婚戀博弈中,再次出現了兩端的相對剩餘:本地戶口的女性,與沒有上海戶口的男性。

2018年2月21日,春節長假最後一天,鐵路上海虹橋站迎來返程客流高峰

優質,有時候反倒成爲單身女青年戀愛的限制。

當然,婚姻中要考慮的條件匹配還有很多,比如身高。在上海登記結婚的兩地戶口婚姻中,上海女性偏愛東北男性,上海男性偏愛西南地區女性。這個現象大抵與身高有關[13]。

說了這麼多,你會發現因爲種種限制,單身女青年彷彿註定和愛情擦肩而過,而這一切,似乎完全不是你的錯。

但當你下次春節回家,無論你解釋多少,你媽都會把這當作藉口,她纔不管這麼多,那句靈魂拷問依舊會時常圍繞在你耳邊:閨女,你什麼時候才能找對象啊?

參考文獻

[1]Jiang, Q., Ge, T., & Tai, X. (2019). Change in China’s Sex Ratio at Birth Since 2000: A Decomposition at the Provincial Level. Applied Spatial Analysis and Policy, 1-28.

[2]姜全保, 李曉敏, & Feldman, M. W. . (2013). 中國婚姻擠壓問題研究. 中國人口科學, 000(005), 60-67.

[3]依據聯合國人口司1985年人口截面數據推算:https://population.un.org/wpp/Download/Standard/Interpolated/

[4]依據聯合國人口司2020年人口截面數據:https://population.un.org/wpp/Download/Standard/Interpolated/

[5]依據教育部統計數據:http://www.moe.gov.cn/s78/A03/moe_560/s6200/

[6]依據教育部統計數據:http://www.moe.gov.cn/s78/A03/moe_560/jytjsj_2019/qg/202006/t20200611_464800.html

[7]馬莉萍, 劉彥林, & 羅樂. (2017). 高校畢業生返鄉就業的性別差異:趨勢與特點. 教育與經濟, 000(001), 13-19.

[8]鄭育琛. (2018). 我國高校畢業生就業流動性別差異的調查分析. 大學教育科學, No.170(04), 45-52.

[9]Wang, Q., Zou, Y., & Fan, D. (2019). Gender imbalance in China’s marriage migration: Quantitative evidence and policy implications. Economic Modelling, 83, 406-414.

[10]Jiang, Q., Feldman, M. W., & Li, S. (2014). Marriage squeeze, never-married proportion, and mean age at first marriage in China. Population Research and Policy Review, 33(2), 189-204.

[11]Meng, L., & Zhao, M. Q. (2019). Bride Drain: An unintended consequence of China's urban-rural divide. Labour Economics, 58, 69-80.

[12]範紅忠, & 李名良. (2015). 城市規模與中國城鎮適齡青年個體結婚概率. 中國人口科學, 000(005), 94-103.

[13]趙曄琴, 郭璇, & 丁金宏. (2016). 兩地戶口婚姻:類型分佈,教育匹配及地域特徵——以上海市爲例. 人口與發展(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