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室‧報‧告－爲官者爲政策辯護的分際

爲官者一言一行影響深遠，不可不慎，其談話既要顧全執政黨的面子，爲政策辯護時，言語又得正直、專業，既不能逢迎拍馬，還要言之有物，實屬不易。圖／freepik

清末名臣曾國藩平定太平天國之亂，名垂青史，惟交戰初期也吃了不少敗仗，他曾上書朝廷以「屢戰屢敗」謝罪，惟經幕僚推敲之後，把「屢戰屢敗」一詞改爲「屢敗屢戰」，這一改既陳述了事實，也表達了抗敵的士氣，一字之差，朝廷的問罪就變成了嘉勉，語言的運用確實奇妙。

今天爲官者話說了不少，但少有妙語，有辯才的閣員，主計長朱澤民堪稱其一。日前主計總處調降今年經濟成長率預測至1.42％，創14年來新低，對於記者提問，朱主計長表示他個人不喜歡看單一年度成長率，因爲容易受基期影響。這話聽起來有幾分道理，然而經濟成長不就是要看年變動嗎？舉世皆然，何獨今日不然？況且，去年基期也不高，只有2.59％，這很明顯是經濟動能趨緩了，但朱主計長顧左右而言他，又拿四小龍比，又拿實質GDP絕對數來比，上窮碧落下黃泉，就是要證明臺灣經濟良好，如此牽強，自然無法說服人。

還有一件事也讓人不解，我國自2002年元旦入會（WTO）以來，一直未給予中國大陸最惠國待遇（MFN），逾2,000項產品仍在限制輸入之列，今年4月陸方終於提出貿易壁壘調查。對世界貿易組織（WTO）稍有涉獵者都明白，MFN這個不歧視原則，一旦入會就得無條件、立即適用所有成員，而在我們成爲會員之前，大陸於2001年12月11日已成爲會員，自應適用，除非我們於入會前提出排除條款，這個道理當年參與入會談判者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不過，日前經濟部發布新聞稿卻表示：「我國加入WTO時，中國並非WTO會員，因此未能依據WTO規定，就彼此的貿易體制及措施進行協商。我國並未違反WTO規範。」我跑入會新聞多年，從未聽聞此種說法，MFN是無條件的，何必諮商纔有？即使是晚我們入會者，也該適用，這份新聞稿讀之再三，令人嘆息，爲官者的專業何在？近年兩岸關係的確不好，政治人物可以有立場，但MFN的解釋豈能如此混淆？

撫今追昔，讓人想起2000年底經濟部年終記者會，有人問部長對景氣的看法，以當時主計處預測2001年經濟成長高達6.47％而言，這原是很容易回答的，惟時任經長林信義卻直言：「大家要有過一段苦日子的準備，不過這也是一個機會，讓大家重新反省，在股市長期投資是對的，但是天天在股市進進出出，並不幸福。」果然，2001年臺灣出現歷來第一次經濟衰退。多數爲官者只想說好聽的話，但林信義說了正直、專業的話，其眼光遠在千百位經濟學家之上，更重要的是勇氣。想想，如今的爲官者，有人敢說「大家要準備過苦日子」這樣的話嗎？一個也沒有，逢迎拍馬、隨波逐流、支吾其詞的倒是不少。

我又想起前經建會主委胡勝正這位博學而磊落的君子，2005年韓國平均每人GNP升至16,000美元，首度超越臺灣，在四小龍裡我們落到敬陪末座，胡勝正沒有繞圈子說話，直接跟我說：「韓國在亞洲金融風暴後的改革魄力，創造了今天的經濟成績，是個可敬的對手，相當值得我國學習。」

爲官者一言一行影響深遠，不可不慎，其談話既要顧全執政黨的面子，爲政策辯護時，言語又得正直、專業，既不能逢迎拍馬，還要言之有物，實屬不易，尤以今日國人文學素養不如昔日甚遠，官場上要找到一位像曾國藩身旁這樣的幕僚，幾無可能。惟無論如何，正直與專業絕不可少，曾國藩離我們太遠了，然而胡勝正、林信義離我們卻很近，他們談話的格局，正爲今日爲官者爲政策辯護的分際，立下了最美好的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