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婚戀困境:焦慮波及家庭幾代人 有人甚至因婚致貧
近年來婚戀市場出現變遷,競爭和焦慮加劇,如何通過婚俗改革消解婚戀市場的不平衡?
圖/IC
文 |《財經》記者 王麗娜
編輯 | 魯偉
58歲的徐州紅娘鮑淑俠搭建的“鵲橋”平臺,每天晚上7時30分至10時在社交平臺直播相親。
6月16日晚,直播間人不多,主動連麥的男女比例是5∶1,一名中年女士爲27歲的女兒找對象,簡單介紹了女兒學歷、身高。男方則踊躍得多,有母親爲24歲的兒子徵婚,還有50歲的離異男士,他們都強調家裡有房有車,甚至直言“不止一套房子”,只有一名38歲的男士坦承“沒車沒房,初中學歷,身高也不高”。
“男孩多,女孩少。”從事紅娘30餘年,鮑淑俠總結當前婚戀市場的供需。據她觀察,農村矛盾更突出,這幾年,徐州的一些村莊出現不少30歲以上的未婚男青年,彩禮因此水漲船高,從1.1萬元漲到6.6萬元、8.8萬元,這幾年又變成15萬元、20多萬元。這還只是彩禮,“結婚沒有房子,門都沒有。農村有房不夠,還要在縣城或市裡買房”。
與鮑淑俠觀察到的農村“光棍”增加、婚姻成本升高的情況不同。在特大城市上海,公益紅娘範本良則注意到條件優秀的大齡未婚女性的尷尬,即“剩女”現象,而在結婚關頭,男女雙方常因房子問題“談崩”。
婚戀市場的變化,或許可以套用當下流行詞彙“內卷”來概括。內卷通常指向競爭激烈的現象,形容競爭的白熱化、不良競爭。
因爲結婚條件談崩,一些男孩甚至家庭幾代人爲此煩惱並四處湊錢,這讓鮑淑俠深有感觸。最近幾個月,她多次在社交平臺發佈視頻,呼籲遏制高彩禮現象。範本良也常常以身說法,希望婚齡男女擺正婚戀觀。
這與當前的風向相合。5月31日,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審議《關於優化生育政策促進人口長期均衡發展的決定》,再次強調加強適婚青年婚戀觀、家庭觀教育引導,對婚嫁陋習、天價彩禮等不良社會風氣進行治理。今年4月,民政部公開表示,同意將河南、廣東、遼寧等15地確認爲全國婚俗改革實驗區。
這場變革能緩解婚戀市場的競爭與焦慮嗎?
鮑淑俠隔三差五發視頻,呼籲“打壓高價彩禮”,最近她在視頻裡講了一個故事。徐州一名男孩連續三次登未來岳母家門,穿着同一件衣服,引發對方的疑慮,並向“媒婆”鮑淑俠打探男孩的經濟狀況。男孩後來對鮑淑俠說,“那件衣服我穿三年了。爸媽給我買車買房,還準備彩禮,我也得節省花錢。”
這個回答讓鮑淑俠“揪心”,再加上她這些年瞭解到一些因結婚條件談崩,導致當事人自殘、跳樓的案例,因此鮑淑俠在說媒前會向女方表明,不能索要高彩禮,否則拒絕說媒。
武漢大學中國鄉村治理研究中心研究員楊華,主要從事農村階層分化、縣鄉治理研究。楊華從2007年起常去農村調研,在農村婚姻家庭領域,彩禮是其關注點之一。
楊華告訴《財經》記者,彩禮通常被視爲結姻“六禮”之一,是典型的鄉村傳統民俗。近些年來,農村彩禮水漲船高,少則十幾萬元,多則30萬元。“包括彩禮在內的高額婚姻成本,使得一些農村家庭‘望婚興嘆’,還讓不少人致貧返貧。”
農村“天價彩禮”逐漸引發社會關注。楊華表示,2019年中央一號文件首次提出,通過約束性強的措施治理農村“天價彩禮”,最近中央文件再次提到治理婚嫁陋習、天價彩禮等,“通過移風易俗、淨化風氣,解決‘天價彩禮’等問題,使農村家庭的文化性支出迴歸合理。”
馮帥章是暨南大學經濟學院、經濟與社會研究院院長。2020年,馮帥章領銜的研究團隊,承接廣東省民政智庫課題“廣東婚俗文化及婚姻改革研究”。馮帥章表示,隨着社會經濟環境變化,中國人的婚姻和家庭正在經歷巨大轉型。當前中國社會的婚姻穩定性明顯下降,“彩禮金額逐年攀升值得關注”。
基於北京大學相關數據追蹤調查,馮帥章的團隊分析了1980年到2015年間的彩禮變化。他們的研究發現,隨着經濟發展、收入增加,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婚嫁支出明顯增加,顯著高於收入增幅,“彩禮作爲婚嫁裡重要的一部分費用,從1995年開始,攀升的速度驚人”。2000年,全國平均彩禮支出超過1萬元,之後增長幅度進一步加快,2010年達到2.8萬元左右,“到2015年,全國平均彩禮達5萬多元,相比五年前增幅超過60%”。
與城市相比,農村的彩禮負擔更重。馮帥章的團隊分別比較農村和城市彩禮與人均可支配收入比值後,得出結論——雖然農村地區的彩禮絕對數字不一定更高,但彩禮支出是農村居民年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四倍多,而城市約爲兩倍。
馮帥章還發現,經濟發展水平更高的地區,彩禮水平相對更低。比如,2010年-2015年全國彩禮平均爲3.5萬元,廣東省平均1.6萬元。到2020年,廣東農村平均彩禮價格爲2.66萬元,是廣東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一倍多一點。整體來看,中西部的一些省份彩禮負擔更重,基本爲當地人均收入的5倍以上。這說明,彩禮金額不僅與當地經濟發展和人均收入有關,且與各地婚俗和文化密切相關。
通過多年調研,楊華總結出彩禮高低的三條規律。他介紹,“一般情況下越往中西部地區走,彩禮越高。女孩子往東部地區流動,中西部地區的男性要想留住本地女孩,或者吸引外地女孩,就得付出高額婚姻成本;越是偏遠山區,彩禮越高。當地男子要想娶妻,就得提高自己的性價比,給得起更高的彩禮;另外,在婚姻市場中,家庭條件越差、兒子越多,女方索要的彩禮就越高。反之,女方就索要較少。越是貧窮的家庭,要想在婚姻市場競爭中取勝,就需要開出比其他家庭更好的條件。”
爲何婚戀成本高昂
婚戀市場競爭加劇,焦慮波及父代。在浙閩贛三省交界處的浙江省江山市,農民張勇(化名)的兒子交了女友,女方家索要18.8萬元彩禮,這是當地農村的一般水平。張勇家按此準備,可沒想到談婚論嫁時,女方又提出要在城裡買房,這意味着張勇需要再籌措100萬元,甚至200萬元。“我們哪能拿出這麼多錢買房?”
張勇說,這幾年在當地農村約有一半的適婚女孩及家庭要求男方城裡有房,有些姑娘把結婚當作改變生活的跳板,張口就是城裡有房、家中有車。約一半年輕人結婚要依靠父母打拼,“有的男方家庭,一結婚就負債累累,可憐的是父母”。張勇所在的山村人口不到500,30歲以上未婚男性就有將近20人。
2010年,楊華去豫東農村調研。彼時河南蘭考縣農村彩禮接近10萬元,在當地農村,誰家房子建高院牆、貼瓷磚,就很好找對象。他了解到一個案例——一個27歲左右的男孩,在當地屬於大齡青年,因個子不高,家有兄弟,家裡很擔心他找不到媳婦。但在建樓之後,“說媒的絡繹不絕,並很快結了婚”。
2014年後,楊華再去豫東調查,結婚時男方村裡有新房已無法滿足女方的要求,“慢慢變成到縣城買房”。湖北農村的情況也類似。2014年楊華去湖北調研,有一家村民,夫妻和兒子共同打工,湊錢剛在村裡購買一處獨棟別墅,以爲這樣可以很快娶到媳婦。“找人說媒,人家說村裡的房子沒用了。那幾年,結婚的要件變得非常快。”
楊華認爲,高彩禮和房子要求背後是婚姻成本問題,農村婚姻高昂的成本折射出當前超高適婚性別比問題。2010年是一個明顯的節點,在此前後,90後進入婚戀階段,這個年齡段推高了農村婚姻成本。農村出生嬰兒性別比自計劃生育後快速升高。據楊華介紹,1982年中國出生人口男女性別比爲108.47,稍超出正常值範疇。到了1990年,則升高到111.87,已高出正常值許多,2000年時進一步上升到116.96,已屬於超常規性別比。“也就是說,從80後開始,適婚農民就面臨男多女少的局面,到90後、00後時,性別比更懸殊,直接後果是有一批適婚農民難以找到配偶。”
根據全國第六次人口普查數據,90後比80後少了3100萬人,在超常規性別比下,90後的女性更少。進入2010年後,90後男性也進入婚齡,這就導致90後的適婚女性更稀缺。“這便是2010年之後,農村婚戀市場競爭越來越激烈,男方家庭壓力越來越大、女方要價越來越高的原因。”
馮帥章在研究中關注到因高額彩禮引發的社會問題,比如一些村民因婚致貧返貧,甚至出現“光棍村”,在某些情況下,彩禮演變成一種代際剝削,父子兩代背上沉重的經濟負擔,給農村老人養老也帶來壓力。
在大城市,談婚論嫁也非易事。在上海,68歲的範本良早年從業餘紅娘做起,到2012年成立工作室,熱心於無償爲婚齡男女牽紅線,至今做公益紅娘已38個年頭,服務單身者1.6萬人,幫助4000人成功結婚。“社會需求量(脫單)很大。”範本良對《財經》記者表示。
最近五六年來,令範本良深有感觸的是,婚齡男女常因房子問題“談崩”。“現在如果男方沒房,女方多數不肯結婚。”
範本良稱,在上海,男孩家裡如果只有一處房,即便是三室一廳也很難找到對象,因爲年輕女孩更傾向與公婆分開住。2020年,她的公益紅娘工作室介紹了一對未婚青年,兩人交往一年多,婚事在即,男方賣掉50多平方米的房子,換成70多平方米,但女方母親仍嫌房子太小,兩人因此“吹了”。
婚姻穩定性下降
婚戀市場競爭“內卷化”,還引發一些反常現象。2020年,北京大學兒童青少年衛生研究所的馬軍、宋逸在國際頂級醫學期刊《柳葉刀-全球健康》發表文章,分析中國女性青少年在1990年-2015年間的結婚和生育趨勢。
根據兩人的研究,15歲-19歲女性已婚率從1990年的4.7%下降到2000年的1.2%,但在2015年反彈至2.4%,這種已婚率和生育率反彈是一種普遍現象。2015年,農村地區15歲-19歲女性已婚率和生育率約比城鎮地區高3倍。西部省份15歲-19歲女性已婚率或生育率更高。
彩禮高的地方早婚現象比較明顯,這是楊華調研中的另一個發現。在這些地區,預期婚姻壓力會更大,彩禮也因此看漲,男方家長會傾向於讓兒子早婚。從女方家庭來說,女兒越年輕,越要得起高價,一旦過了通常的結婚年齡,會被認爲“嫁不出去”,行情下降。
2020年下半年,楊華回湖南老家農村聽說了一個故事。他的老家村旁在修高速公路的工地上,有一位中年工人半夜痛哭。有人問起原因,這位工人稱,他有三個兒子,大兒子結婚給女方30萬元彩禮,按照這個價格,“即便彩禮不漲、女方不要新房子,自己再怎麼努力,後半輩子也賺不到二兒子、三兒子結婚的60萬元彩禮。他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想着後面兩個兒子要打光棍,就覺得愧疚,不由得大哭起來”。婚戀市場變化帶來的社會焦慮和精神壓力,不僅體現在中年一代農村父母身上,尚年輕的農村父母也“焦慮萬分”。
鮑淑俠在社交平臺呼籲善待公婆。她提到,一些年輕人拿婚戀當兒戲,“說不合適就分手,一吵架就把離婚掛嘴邊”。當地農村,女性二婚也能嫁出去,再嫁還要彩禮。“農村的公婆在家裡只能忍着,孩子也是扔給婆婆帶。”
早婚帶來一系列問題。楊華分析,其中之一是早離現象,在中原及西北地區農村,很多人十八九歲就結婚。他們心智還未成熟,婚姻由父母安排,又因雙方外出打工和生活壓力,沒有足夠時間相處。等進入婚姻生活,矛盾叢生,很容易離婚。早婚男子離婚後,很難再婚,因爲難以承擔得起第二次婚姻的成本。爲了不讓兒子離婚,中年父母就得事事遷就年輕媳婦。“中老年人在家庭中的地位持續下降,對子代的責任無限延長,‘老人不老’成爲農村常態。”
因離婚或中斷婚約,又會導致彩禮糾紛。楊華調查發現,在許多地區,彩禮糾紛是鄉鎮司法所調解工作的一大類,在一些地方佔到三分之二甚至一半,有一些還會鬧上法庭。有的地方還出現詐騙事件,有團伙組織年輕女子不斷與男子相親、談婚論嫁,給付彩禮後再悔婚。
馮帥章的團隊研究發現,當前中國社會的婚姻穩定性明顯下降,這表現爲結婚率下降、離婚率上升、初婚年齡推遲等。數據顯示,2000年-2009年,廣東省的粗結婚率波動上升,2000年-2014年,廣東省的粗結婚率在8.2‰至8.7‰,低於全國的粗結婚率。最近六七年,全國與廣東的結婚率都逐年下降。近20年來,粗離婚率呈現快速上升趨勢,不過廣東的離婚率目前仍低於全國水平。
另外,全國的初婚年齡推遲。馮帥章稱,上世紀80年代中國的初婚年齡一度下降,進入逐步上升,1990年全國初婚年齡是23歲,2010年推遲到約25歲。到2017年,女性平均初婚年齡將近26歲。
多重因素導致晚婚現象普遍。馮帥章認爲,現代女性受教育程度、參與工作的比例提高,經濟地位相應提升,婚姻對女性的吸引力相對來說下降。此外,現代男性和女性,婚姻觀念發生變化,對婚姻質量的要求和婚姻期待都變高,維持穩定的婚姻變得更加困難。而傳統婚姻定義和性別觀念的變化比較緩慢,並沒有趕上近年來經濟社會變遷中兩性之間的變化。“女性總是希望找在經濟社會地位方面比自己更強,至少不弱的男性。如果這個觀念不進行一定調整,找另一半難度就比較大。”
農村“光棍”是真問題
範本良發現,近年來一些條件優秀的女性,有房有錢,要求男方條件更高,至少兩人差不多,“否則她覺得是吃虧的”。優秀女孩不願意放低要求,人爲給自己設置障礙,一些優秀女孩因此很難找到優秀男孩。“其實優秀不優秀是相對而已,找到真心愛你的人才最重要。”範本良認爲。
在婚姻市場,女性還面臨年齡偏見。範本良記得,大約2010年左右,有報道稱女性最佳生育年齡是30歲,超過35歲女性生育能力明顯下降。報道一出,她明顯觀察到一些男性不願意找大齡姑娘了,30多歲的女性在婚戀市場上滑坡。
當時,1980年出生的女孩剛好30歲,範本良組織的一次交友會上,她先分開男女,再在場地中間放上一條線,讓1980年之前出生和之後出生的女性分別站在線的兩側,“很多男的都跑到1980年之後出生的女孩這一塊”。
這些年遇到離異男性,範本良有時優先推出大齡女性,“人家就明講,範阿姨她年齡太大了。其實年齡段不絕對決定是否優生,你看林青霞46歲生兒子不是也很好。”
前不久,範本良碰到一個44歲的男士,稅後年薪160萬元。範本良給他介紹四名女士,年齡分別是39歲、37歲、兩個31歲,這些女孩都願意跟他交往,但男士最後選中一個31歲的女孩。
近年來,在婚戀市場上,城市裡條件好的未婚男性,偏向找年輕女性,範本良對此深有感觸。現在,如果男女雙方相差兩三歲,她還撮合一下,大三歲以上就不再勸,除非兩人格外有緣。這幾年,範本良只遇到過一個特例,女大男6歲,兩人在她的平臺做志願者,結婚後生子。
在楊華看來,城市“剩女”是假問題,農村“光棍”是真問題。城市“剩女”大部分不是找不到婚配對象,只是因主觀原因在某個年齡階段內沒有結婚,或因教育、職業發展、新婚戀觀等推遲了婚姻。
在農村是另一番景象。楊華稱,2000年以後,80後登上婚姻舞臺,在高適婚性別比下,農村“光棍”數量顯著增加。2010年之後,90後進入婚齡,“光棍”更多。“宏觀上,中國將有3000萬無法結婚的‘光棍’存在;微觀上,偏遠山區村落,適婚男子沒有結婚現象突出,在雲貴一些村寨,達到十之六七之多。”
楊華認爲,這些反映中國社會婚姻的兩個原則或前提。一是,本地婚偏好原則,使得本地婚競爭激勵,婚姻成本或彩禮要高於外地婚;二是,男高女低或者男女同質原則,男方一般找各方面條件比自己低或者相同條件的女孩,女孩則要找比自己條件好或者相當條件的男孩。這使得城市年輕男子寧可找比自己家庭條件差但是年輕、漂亮的農村女孩,也不找大齡城市女性。與此同時,城市女孩更不會逆向流到農村。
“即便城市有‘剩女’,農村有‘光棍’,兩者在婚姻上一般也不會有交集。”楊華說。
需要擺正的婚戀觀
城市男孩在婚戀市場也有苦惱。有的姑娘,一來就問,房子有嗎、收入多少、帥不帥、學歷高不高?範本良直接講,“你慢慢挑吧,她這個思路已經歪了。”
範本良爲找對象的男女們總結出六字金言——心態、觀念、品味。她說,這其實就是以前常提的三觀:世界觀、價值觀、人生觀。
她經常苦口婆心勸說,女性找對象不要把物質放在第一位,不要攀比、不要虛榮心太強,應該把人品作爲首要考察,再考慮學歷、收入等因素,最後是身高外貌,綜合考慮一個人。如果順序倒過來,位置搞錯,多半不幸福。
範本良常常現身說法,給未婚男女講起自己和兒媳的例子。她說,自己爲1.6萬人操心,沒有操心兒子婚事。兒媳嫁進來,沒有提無理要求,還和兒子一起買一室一廳的房子,後來她老伴單位又分了一套房,兩套房置換成一個三居室。“爲什麼要在沒有條件時,提出要求堵自己的路,也堵對方的路,這是何苦?我告訴她們不要老是在房子上面‘卡’住。”
範本良也知道,很多人其實是不太聽她的“忠告”,“戀愛觀不擺正,‘黑馬’在她眼前她都不要。”
以前男方女方有點小想法,範本良一般都能勸得住,“但現在不同了,他們讓你三分,但是不行動”。但她堅持,像唸經一樣,多給年輕人灌輸正確的婚戀觀。她說,當年輕人處在十字路口,左右搖擺或者偏離的時候,需要正確的輿論或者思想去撥正,“從我心裡,我真的老着急”。
成功走進婚姻後,很多人的婚姻並不順利,正如馮帥章所稱,當前中國社會的婚姻穩定性明顯下降,離婚率上升。
很多人不知如何處理對婚姻的失望,這是曾從事婚姻家庭熱線諮詢的何寧(化名)的感觸。2020年,何寧在廣東一個城市婦聯下屬的熱線做諮詢工作。
何寧稱,很多諮詢集中在如何面對婚姻的失望、離婚時財產如何分配、小孩撫養權歸誰等。95%的諮詢來自女性,多以抱怨爲主,反思婚姻的很少,“起碼諮詢兩次以上,纔會反思雙方的責任”。
何寧發現,“很多人對婚姻法感到陌生,她們會問什麼財產、房子可以分,什麼不可以分,還有人很驚訝地問,什麼是夫妻共同財產”。
何寧認爲,婚前輔導很重要,“起碼婚姻法相關的法律法規要懂。”
當前婚俗改革,倡導全社會形成正確的婚姻家庭價值取向,遏制不正之風,試點爲期三年。目前,15地試點的側重不同。在陝西省寶雞市金臺區,試點工作方案提出,深入開展婚姻家庭輔導,不斷挖掘民間傳統美德,大力倡導婚俗新風,健全婚姻登記管理;在重慶市大足區,提倡引導和鼓勵村(居)委會依據村(居)規民約出臺具體約束性措施,治理相互攀比、索要高額彩禮等;在河北省河間市,一些村(居)規民約對彩禮金額、婚宴桌數和使用菸酒等,作出限高約束。
移風易俗並非易事。馮帥章表示,婚俗改革的內容較多,在一些地方婚俗改革已取得成效,但還面臨一些問題。比如,高價彩禮背後原因複雜多樣。“風俗的變化,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各地要綜合、充分考慮各地的實際情況,因地制宜。另外,更大層面發揮社會輿論的倡導作用,挖掘和弘揚優秀的婚俗文化,讓婚俗文化能夠推陳出新,移風易俗。”
在馮帥章看來,長遠目標還是要進一步建立男女平等,構建對女性友好、對婚姻和家庭友好的社會。針對婚姻家庭的穩定出臺綜合措施,促進婚姻幸福、家庭和諧、社會穩定。“真正幫助人們更容易進入婚姻和家庭,生兒育女,同時較好兼顧家庭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