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產家庭留學斷供後:有人轉學、有人賣房、還有人打五份工,都只爲把書讀完

看點隨着經濟下行,曾經殷實的家庭,在教育上被撕開一道口子,經濟斷供,"金字塔"同此涼熱。從未設想過危機有一天會降臨在自己身上,這些二十歲上下、生活在"真空"裡的年輕人正在面臨選擇﹣﹣走還是留?面對生活的斷裂,如何理解這一切,重新面對未來?

本文來源公衆號極晝工作室(media-fox)。

文丨魏曉涵 編丨王珊瑚 排版 | 袁梓曦

不知如何開口

如果沒有那個意外,回想那些留學的日子,小穗感覺無憂無慮得像是生活在“烏托邦”——高中在美國,大學去了加拿大,沒有國內公立教育那樣過多的管束,足夠的資本堆砌起充沛的自由。

讀的都是很貴的學校,大學學費一年三十多萬人民幣,她獨自住一間月租上萬的房子,還有一隻小貓。貓糧直接買寵物店最貴的,夜晚在朋友的德撲牌局豪擲三萬現金,突然想去波士頓就隨手買張第二天的機票。

她自如地遊走在各式社交場,被很多人追,過去二十年的人生順遂到易如反掌。

得知家裡的變故是在一個多月前,她像平常一樣,問爸爸要一萬多元的生活費,錢延遲了兩週纔打過來。

有點不對,之前五六萬都是隨便給的。

留學之後父女倆溝通不多,爸爸是那種沉默的人,顯然不會主動說什麼,她一點點追問,爲什麼這麼晚打錢?這兩天怎麼沒有出差,不需要跑客戶嗎?

情況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期。家族企業是做高新科技的,並不主要面向民衆,從疫情還沒放開的時候,生意就慢慢變得艱難。沒有開單,工資一直要支出,資金鍊最終在出現問題,爸爸說,家裡現在所有人都很困難。

細細回想那些隱藏的危險信號,一切也不是無跡可尋。今年春節回家,因爲賴牀,小穗被爸爸抓去公司上班——唯一的親哥哥不擅長社交,雖然才大二,她清楚自己身上寄託了繼承家族企業的厚望。過年時候公司在裁員,有點冷清;爸爸在家吃飯的次數也變多了,以往都是在喜歡的飯店充個幾十萬,直接簽單。

“不該問的不多問,爸爸想讓我知道的會告訴我”,父母離異,在家族生活裡,小穗早早習得了這樣的分寸感。又或許是臨走前家人給了兩打一萬美元的現金,釋放出錯誤的信號。他們當時安慰她,“疫情結束了,馬上就能變好了”。

當下,還來不及消化,一個迫在眉睫的選擇擺在眼前——爸爸說,如果我們家不行了,休學一個學期可以嗎?

她的第一反應是不信。好歹是家上市公司,在北京車房都不缺,留學斷供怎麼會斷到自己頭上呢?她內心還是有驕傲在的,“我高中就出國了,不是本科”。

凌晨獨自躺在牀上,小穗望着天花板,頭腦裡過去和未來反覆交錯。

留學的片段閃過,旅行、購物,和朋友在象牙塔裡,像做夢一樣沒有憂愁;

很快又墜入現實的深淵,最壞最壞到家裡破產,是不是要轉學回國內,甚至重新參加高考?難眠的夜,有時候需要褪黑素才能睡着。

小穗決定暑假先回國,面對未知的現實。她開始有意切斷加拿大的社交關係,避免交流,包括那些簇擁着她的男生——

來聊天的,已讀不回;

約她出去吃飯打牌的,都拒絕,“最近有點累,輸太多了戒賭”;

有人提出要來照顧她,她婉拒了,“我的貓不方便見人”。

很小就出國讀書,這個年輕女孩能在社交場中一眼識別“階級”的差異,也提前感知到家庭的滑落意味着什麼,她覺得自己失去了一些底氣。“其實追我的男生也會看(家庭情況)的”。

這個變故成了她的秘密,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一起在美國讀高中的閨蜜,一個曖昧的男生,不包括社交場的朋友和媽媽。

她猜想,媽媽知道了也肯定不會信,“家裡那麼大個公司”,還可能會找爸爸麻煩。其實那個曖昧的男生也不信,“他覺得我一晚上能花三萬出去,我家肯定不可能(到這樣的程度)”。

生活還維持着體面,過山車一樣反覆的情緒,都丟在社交媒體的小號上。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快承受不住了,想跳進海里,生病也不想去醫院;有時候又覺得自己那麼小就獨自生活,校園暴力都挺過來了,現在也會沒問題的。

她兩個月沒有打牌了,也前所未有地開始做飯,靠之前的存款生活。這讓她突然共情了自己的生活圈之外的人——那些月薪只有幾千塊,扣完房租就剩不了多少的人,好像能感受他們的處境了。

一萬多一個月的房子現在還在續租着,在加拿大養的小貓暫時交給那個曖昧過的男生寄養,她沒有向其他的朋友告別,不知道如何開口。

當斷供危機蔓延到中產階層

小穗本來覺得她所在的圈層再“安全”不過了,身邊的人沒有聽說過類似的遭遇,她覺得那是更普通的中產家庭可能會遇到的。

在她的觀察中,留學生的社交圈存在明確而嚴苛的“鄙視鏈”。金字塔頂端是家境殷實的二代們,再者是像她那樣“家裡有礦”,做實業的,然後是賣房供孩子讀書的工薪階層。

教育背景也是身份標籤——她更願意和同樣美高出身的人一起玩,然後是加拿大高中背景,那裡學費更便宜,再者是國內的國際高中、公立學校。

像是突然從烏托邦回到現實,“大廈將傾,我們不過是一粒塵埃”,現在她這樣說。

像她感慨的,過去三年,外部環境的低迷無差別地蔓延到了一些中產家庭。

衝擊的原因千差萬別,有家庭投資餐飲業幾乎賠光了,還要繼續填窟窿;

有家裡做工程的,項目少了,原來拖欠的工程款收不回來;

有人家裡的長輩因爲生意上的事身陷囹圄,還有的因爲老人生重病,投入太多救治成本,加上進出口、消費低迷,家裡的服裝生意更加不堪重負。

墜落是斷裂式的。身陷危機的中產家庭在面臨選擇。因爲高額的成本,留學成了首先被割捨的選項之一。

被媽媽告知“家裡投資虧沒了”,是在兩年前的夏天,小米原本準備晚上去喝酒蹦迪,這個上海女孩熱愛各種社交活動。入學第一年趕上疫情,她憋在家裡上了一年網課之後,政策稍微鬆動,正準備飛往美國,開啓人生新篇章。

“什麼東西?”她真以爲媽媽在開玩笑。太嚇人了,她取消了晚上的活動。真正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是在不久後,選完下一學期的課,要付三萬美金的課程費,小米找媽媽要銀行卡信息,得到了意外的答覆,“你們學校有沒有分期支付?一下拿不出這麼多錢”。

課程費一直拖到截止日也沒交上,好不容易搶到的課只能退了。休學是她提的,那是個有點生氣又無奈的決定,她才19歲,爲什麼書突然讀不了了?她甚至還沒有真正體驗過留學生活。在國內上網課認識的同學,紛紛從全國各地坐上了出國的飛機,她簽證都辦好了,卻停在了原地。

同學們開始新生活,在羣裡聊校園生活的日常。她封閉在房間裡,誰也不理,一天就吃一頓飯,電腦裡所有的遊戲都打了一遍。她原本是個喜歡運動的人,那段時間悶着不動胖了許多。最難的時候,弟弟也從國際小學轉到了公立學校。那些遙遠的生活刺激着她,怎麼大家都過得那麼好?

等到她終於決定面對,從那個封閉的房間走出來,已經過去了大半年,她和媽媽有了一次正式的談話。媽媽提出了一個可能的解決方案——賣掉那套上海市中心的房子,可以解決燃眉之急。

房子和留學一同,被放在了天平的兩端。小穗也面臨過類似的選擇,爸爸提出,如果賣掉一套房子,她不用回家面對那些不確定,雖然生活質量未知,至少可以繼續留下來。但她不能接受自己變成“靠賣房供孩子讀書”的階層,房子是中產家庭的自尊心。

在那次談話中,小米也是反對的。她認識那樣的朋友,小康家庭,疫情一年拖垮了,賣了一套房,幾百萬剛剛好能供她完成本科學業。朋友現在的狀態非常不好,壓力很大,每一門功課都不能落下。

“有一種砸鍋賣鐵去上學的感覺,好像他們爲了我的夢想一定要怎樣,我不願意”,她不好意思讓父母再花那麼多錢了。

更準確地說,家裡四套房子,如果是賣郊區那套便宜的,她或許就接受了。但媽媽覺得,賣市中心那套是更合適的選擇,能讓家裡的經濟狀況好轉,也能讓她舒服地在國外讀完本科。

但小米寧願等經濟回暖,或者不出國留學了。她對老房子還有情感上的依戀,另外,這個選擇也會顯得有一點“落魄”。

休學還是撐下去?

再過幾個月,小米的學籍保留就要到最後期限了。她已經在家休學了兩年,這個畢業季刷朋友圈,看到入學時認識的朋友拍了畢業照,對方提前一年讀完了大學,“他們都已經開始找工作了,我書還沒開始讀呢”,他們的生活軌跡走向不同的分岔路,她沒有點贊。

在美國的同學時不時問她,什麼時候來?她只能回答,我也不知道,看情況。沒有和父母說起過這些傷心,她猜測大概家人也在逃避這個話題。家人一致保持了沉默,爸爸在客廳裡抽菸,一根接着一根,她也在房間裡抽菸,投資失敗像是房間裡的大象,沒有人去觸碰,情緒各自消化。

“爸媽可能也不知道怎麼處理,也可能對我(休學)有愧疚,他們不願意把過多的擔憂加在我身上”,小米這樣理解那段時間的壓抑和沉默,她也試圖自己尋找出路,“人還是要向前看”。

對比兩年前即將去美國的自己,21歲小米不再那麼張揚了——社交活動一個不落下,參加很多不必要的局,不把錢當錢花。現在,她更專注自己。“經歷了一點生活的毒打,不再那麼盲目樂觀。”

首先是不想再找家裡要錢了,她找過幾份留學相關的實習,雖然和她的專業生物醫學工程完全無關,但一個月幾千的收入至少可以覆蓋自己的開銷。

她研究過各種“出路”,或許在國內讀書不用花這麼多錢?

去中外合資的大學,像西交利物浦、崑山杜克,但學費不便宜,重新申請的難度也很大;

讀國內的大學呢?她高中上的國際學校,沒有高中文憑,中介說這樣只能從大專開始讀,她完全不能接受。

“總歸是有一點心高氣傲”。從一個QS(一項世界範圍內認可度較高的大學排行榜)前百的學校到大專,小米寧願不要這個學歷。也許有人出去是爲了鍍個金,然後回去繼承家業,她不是。

她從小成績一直在上游,中考能去上海一所非常好的公立高中,但她不喜歡應試的氛圍,選擇了現在的路,原本計劃從一個好學校畢業,成爲找到好工作或留美的跳板。

現在她偶爾會冒出這樣的念頭——如果當時選擇了公立學校,而不是國際高中,至少能考進本科吧,遭遇風險付出的代價是否會小一點呢?

和小米的糾結不同,當時同樣19歲的桑桑選擇留下來。或者更準確地說,除了留下,她幾乎沒有退路。去年家裡突遭變故,斷了經濟來源,正在美國讀書的她很快認清了現實:

如果回家,什麼都沒有了——沒有家族企業可以繼承。等着她的除了要上學的弟弟,還有手足無措的全職媽媽,讀書是她唯一能抓住的出路。

她的學費一半來自助學金,另一半和生活費一起要靠自己掙。除此之外,還要承接家人的情緒,現在她是媽媽唯一能傾訴的人。

那個學期,她同時在打五份工。留學生打工時長有限制,她就給富二代同學補課,按小時收費,這樣能私下轉賬,不受時長限制。甚至上課也變成了浪費時間的事,她不去課堂了,而是花了一百多刀買了學習網站上的課程,自己調進度。即便如此,一天下來能留給她睡覺的時間只有四五個小時。

許多額外的支出,她都斬斷了。吃飯上節省,午飯要麼蹭同學的飯卡,或者自己做,要麼餓到晚上吃一頓,偶爾吃點好的——僅限於20美金以下的那種。

富二代同學沒事開着車去紐約波士頓玩,她不參與,去趟波士頓起碼路費就要一百多呢。家裡發生了什麼她沒有細說,只是模糊地講,“哎呀,你們也知道的,我沒錢”。

“我想提前一年讀完本科,少一年就能節省一年的生活費學費,而且學費一直在漲。”桑桑講話的語速極快,噼裡啪啦,像她的日常生活一樣,彷彿安上了加速器。

這個暑假,她才結束大二,已經在準備申請研究生。同時還在學校打工,帶大一新生參觀校園、聽講座,有時候一天能工作17個小時,她調侃,“早知道這麼累,我就去波士頓的華人餐館打黑工了”。

她原本想找本專業精算相關的實習,但投出一兩百份簡歷都石沉大海,接受這份實習一個重要的理由是,三個月能給4500美金。

爲生活奔波的時候,桑桑反而覺得輕鬆,能自動屏蔽掉那些糟心事,不給自己時間胡思亂想。其實她也一度不知道如何應對,刻意減少和家裡的聯繫,但晚上還是不敢睡太深,尤其害怕媽媽半夜隔着時差打來電話,總覺得又有不好的事發生了。

那些不愁生計的“富二代”朋友們,經歷“渾渾噩噩”的人生也是種幸福吧。桑桑覺得,自己在走上另外一條路,門門功課都想着拿好成績,靠自己規劃未來的每一步。她覺得這樣的狀態也挺好,“不把你逼到(沒有)退路,就沒有辦法把潛能全部激發出來。”

直到事情發生後半年,去年冬天,崩潰才後知後覺地浮現。那天桑桑剛考完,覺得自己沒有發揮好。外面下着雪,媽媽的電話又一次打了過來,說起家裡等待處理的麻煩事。所有的壞消息那一刻都壓在了她身上。回到宿舍沒有人在,感覺自己好累,她終於扛不住了,哭了好久,哭着哭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留學的日子裡,桑桑隨手拍下的風景照。

講述者供圖

被拔起的“錨”

什麼時候開始,能真正接受現實呢?兩年過去了,小米依舊沒有完全接受,過去的驕傲還和那套市中心的房子綁在一起。她想,大概要等到真的同意房子賣出去的那一天吧。

對這些年輕人來說,相比物質層面的降級,心理上真正接受生活的變故更艱難、這是無比漫長的、與自己和解的過程。

一位在澳洲遭遇過斷供的留學生說,回國一年多,她心裡一直有個錨留在那兒。貴重的衣物放在房東那兒保管着,每月付10美金。直到去年,拜託朋友照顧的小狗因爲器官衰竭死亡,她愣了好久,錨被拔起來了,她意識到要向前走,不能停留在過去了。

現在她已經找到了工作,卻還是懷念讀書的日子。休學回國的兩年,在國外讀書的朋友已經在申請博士了,她覺得自卑,“我和她們的差距越來越遠了”。斷供之前她已經拿到了理想大學的研究生offer,原本也可以讀到碩士、博士的。

留學代表着什麼?和我們聊過的這些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們說,是人生的高光時刻,是無憂愁的烏托邦,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橋樑。

對小魚來說,留學是關於東京的都市童話,住在日劇裡那樣的昂貴公寓,在“亞洲最貴”的銀座逛街,偶遇帥氣的男演員。童話還沒開始就破滅了,因爲家族企業的危機,她從國際高中轉到了當地一所職業高中。

小魚轉到職業高中的轉學證明。

講述者供圖

像是“小狗進了狼窩”,一羣”衣衫不整“的同學圍着盯着她看,她覺得他們像怪物,也感覺自己被當成怪物了。沒什麼人好好聽課,考試考到一半,老師開始念答案,她氣得提前交卷走人,感覺受到了侮辱。

那一陣她天天給媽媽打電話哭,在學校待了幾周就回了家。她覺得自己和他們不一樣,“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是她常說的一句話。

但很快,高中生小魚還是接受了現實。“妹妹還在上初中,收入受這麼大影響還逼着他倆給我送到日本,有點不負責任”。作爲長女,她總覺得和家族企業命運相連。或許是從小習慣了,幫爸爸整理、打印公司的材料,去工地,從堆成小山的沙子上滑下來,那是她童年的遊樂園。

爸媽年紀大了,這是去年小魚明顯感受到的。他們經常頭疼、腰疼,和廠裡和年輕人說話,那些流行詞彙不懂,節奏也跟不上了,她就在一幫給父母解釋。或許再過一兩年,就要靠她繼承家業了——父母總唸叨這事兒,剛成年的她壓力不小。

小魚以前和國際高中的同學們一起玩遊戲。

講述者供圖

家族的命運擺在更前面。這個暑假,小穗也決定從加拿大回國,給家族企業幫忙。出事之後,寡言的爸爸少見地安慰她,“沒關係,你無論怎樣爸爸都會盡全力支持”,她有點感動,“還是有很多人愛你的”。

最近幾個月,小穗一直挺有負罪感。她估算了一下,爲了供養她留學,花費了兩三百萬,都是爸爸獨自負擔。過去自己的人生擁有了太多,無論是精神上的,物質上的,她清楚地知道這些都是家庭帶給她的。學歷固然重要,但公司恢復正常運轉,生活才能回到原本的軌道上。他們的命運相連。

度過這個炎熱的暑假,故事的主人公們未來的生活將會各自明朗。休學了兩年的小米大概是要放棄美國的學籍了,她從未真正經歷的美國校園生活,也不會體驗了。最近父母把那套市中心的房子清理完了,準備掛牌出售。

也有好消息。家裡的情況在好轉,氣氛沒那麼壓抑,家人之間話也多了起來,弟弟暫停的編程、機器人興趣班又開始恢復了。留學機構的同事幫她設想了一個可行的方向——去一個相對美國消費更低的地方,可能香港會是一個合適的選擇,能申請到一個她相對滿意的、QS排名比較高的學校。

爲了迎接即將到來的申請季,桑桑這個暑假也沒有喘息。她逐漸找回了對生活的掌控感,和家人的聯繫也恢復到兩三天一次。家人的狀況也在好轉,媽媽最近告訴她,因爲每天鍛鍊,她現在都已經有馬甲線了。

同樣等待入學的還有職高畢業的小魚,結束了春季高考,可選擇的只有本地的大專,她在報志願等待入學,不過對此也沒有太多期待,只要分兒夠,有學校能要她就OK了。

從加拿大回國之前,小穗把一頭金髮染回了深色,“金髮代表了自由,什麼都不用考慮,回國工作什麼都要考慮”。她還是按照原來的習慣,給家人買了很多衣服之類的禮物,沒有辦法,每次都帶。

回到北京,她不再找家裡要錢,而是賣掉了自己喜歡的BV、MIUMIU的首飾。休學與否的決定迫在眉睫,要不要開口問叔叔資助學費呢?這大概又會成爲爸爸經濟和人情的雙重負擔,她又陷入了新的糾結。

爲保護隱私,文中人物均爲化名。

除圖注外,圖源Pexels、Pixabay

本文轉載自【極晝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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