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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文中：膚淺的數字化救不了零售企業

經濟觀察報記者鄭淯心 11月19日，在中國連鎖經營協會舉辦的中國零售峰會上，Dmall董事長張文中再談數字化。張文中給外界留下的印象是，幾乎在任何場合都談數字化，如同他在任何場合都穿着白襯衫、西服。

當記者問起他超市行業今年遇到的不景氣現象時，張文中很快把話題引到了數字化上，並且採訪的全程都在談數字化。他認爲數字化是所有的零售企業所必須的，如果沒有數字化做基礎，做其他任何的變革都很難深入，也很難持續。

更早的時候，張文中就對數字化有過涉足。1992年張文中從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辭職創辦計算機公司，1994年爲了展現自己開發的pos機信息系統的使用價值，張文中創辦了北京最早的超市——物美。

2014年前後，張文中立即投身到用技術促進中國零售的革命中去，“環境變了，行業變了，技術革命正風起雲涌，必須用新的改革創新方式審視一切。我們以技術變革爲導向，以商業本質爲基礎進行了一系列創新”。

張文中回憶道：“我那時候一出去講數字化，國內國外都覺得這個很新鮮”。

數年過去，數字化已經在超市行業普及，張文中創建的Dmall已經構建了一站式全渠道端到端的商業SaaS解決方案，並與120多家零售企業、品牌商等達成合作，覆蓋四個國家和地區15000家門店。

如今，超市行業對數字化並不陌生。2020年的疫情中，嚐到線上送貨甜頭的超市們一度認爲憑藉數字化熬過了最難的時刻，然而2021年依然未能止住超市行業整體的業績下滑，於是他們開始懷疑數字化的威力和作用，不少悲觀者更認爲實體超市要滅亡了。“有不少人認爲數字化就是到家業務，這個是完全錯誤的”，張文中邊回答問題邊思考。他對待每一個問題都很謹慎，他的語速很慢，字一個一個從口中蹦出來，“膚淺的數字化救不了零售企業，但是徹底的、全面的數字化，以迴歸商業本質爲指導思想的數字化，是能夠救零售企業的”。

在他看來，數字化是一種思維模式，是一種工作方法，同時也是一個核心技術，“數字化在推行的時候，一定是對原有企業組織、企業運營流程，甚至企業經營模式的解構、重構”。

數字化能拯救超市嗎

“當前，國內超市行業面臨着前所未有的困難，未來有很大的不確定性。但是有一點是確定的，現在是超市發展二十多年來一個非常艱難的轉型期”，中國連鎖經營協會會長裴亮公開表示。

不少超市都直言日子太難了，冠超市董事長林永強坦言當前很多超市同行都感到焦慮，主要是流量下滑。來線下超市的人少了，網購生鮮的人多了。

今年第三季度，13家超市上市企業有7家實現營收同比增長，其中新華都增幅最高，同比增長9.13%；有6家企業實現營收同比下滑，其中，人人樂跌幅最大，同比下滑15.47%。

如果與2019年同期相比，僅有3家企業實現營收增長，分別爲永輝超市、家家悅和紅旗連鎖，這與三家企業的門店數量快速增長有關；而其餘10家企業全部出現營收下滑，下滑幅度最大的爲華聯綜超，降幅高達41.30%。

從淨利方面來看，有8家企業在第三季度出現了虧損，佔比超六成。永輝超市虧損最多，高達10.95億元；有5家企業實現盈利，但淨利微薄，僅有紅旗連鎖實現淨利過億，而家家悅僅有838.85萬元的淨利潤。

面對嚴峻的形勢，超市上市企業也紛紛調整了門店擴張計劃。今年前三季度，永輝僅僅開了48家門店，這與前幾年的瘋狂跑馬圈地的勢頭判若雲泥。同時，永輝關閉了23家門店，2020年全年永輝僅關閉8家門店，而2019年僅關閉2家門店。

甚至有極端者提問，超市業態將來還會存在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在張文中的心目中是肯定的。但是他認爲，實體超市業態只有經過徹底數字化改造才能存在下去，而且要經過徹底的、以迴歸商業本質爲目的的數字化改造，才能繼續存活下去。因此，當面對“數字化也沒能救了零售企業”的問題時，張文中的理解是，這些一些企業對“數字化”的理解和標準出現了偏差。

他認爲，很多超市離真正的數字化還有很大差距。“真正做到位了，就意味着在運營效率上，超市應該有機會做得不比線上企業差，效率還是根本。我不認爲現在實體企業數字化做得很好了，所以就斷定做得很好的情況下還不能和電商競爭，因此說數字化救不了實體企業，我覺得這是一個錯誤的說法”。他進一步補充實體企業數字化轉型時，用了很多“很不夠”來表述差距：在效率上沒有達到足夠的提升，用戶運營上也很不夠，商品開發上也很不夠，商場管理上也很不夠，商場優化上也還很不夠。

張文中覺得數字化對於實體零售企業的解構、重構纔剛剛開始，“現在實體企業到家服務多半效率都比較低的，爲什麼？系統根本沒打通，它沒有做到有效的庫存一體化”，張文中又用了很多個統一來表述：線上線下的單子都要統一考慮，庫存要統一考慮，顧客的行爲要統一考慮，“做不到這些，離真正的數字化就很遙遠”。

他在採訪中不斷強調，“不是說數字化救不了實體企業，而是今天實體企業離完成數字化還有十萬八千里，現在僅僅是接觸到一點兒數字化的皮毛”，他重申：真正的數字化是對超市從方方面面進行解構、重構。

數字化到底是什麼？

不同超市對數字化的理解各不同。

三年前，重慶百貨對數字化的理解還不夠全面，以爲數字化就是電商。

現在，重百相關負責人認爲，數字化對商超的幫助更多的是在提高效益。例如，在商品端，重慶百貨的門店貨架管理、陳列管理都由Dmall科技數智化操作系統DmallOS輔助，並進行自動補貨。在供應鏈端，原來重慶百貨的招商是傳統套路，每年約供應商談一次，信息的發佈和合作都很有限，供應商大多是當地供應商，使用DmallOS的招商系統以後，全國各地的供應商都可以通過在線方式來參與重慶百貨招商。Dmall也會幫助商超管理。在門店端，重慶百貨所有工作人員使用同一個手機工作臺，做到任務到人、考覈到人、激勵到人，每一個員工都對自己某一個時段的工作十分清楚，極大節約了人工成本。

北方一家區域龍頭超市對數字化的看法則較爲保守，創始人覺得使用了第三方系統，會失去自己的優勢，核心數據會被其他企業掌握。

不少企業還是認爲數字化就是線上到家業務，他們覺得在電商大潮下，線上到家業務是一種補充，尤其在縣城，顧客走幾步就能走到超市，線上配送需求並不強烈。

零售行業專家鮑躍忠認爲，當前零售企業數字化轉型過程中所面臨的突出問題是技術與零售模式轉型的融合。如何找到既符合數字化環境下零售商業邏輯創新需要，又能適應數字化環境下企業運營模式轉型要求的技術支持體系，是影響零售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難點。

目前看，一些電商企業和一些純互聯網技術公司提供的數字化轉型技術模型不能更好的體現零售企業數字化轉型的要求，提供的一些技術體系脫離了零售企業的數字化轉型模式需要。

同時，對零售企業來講，數字化轉型是一項系統工程，涉及到企業運營、商品管理、多渠道零售形式創新、門店管理等多個領域，能通過一套系統支持企業完整實現數字化轉型是非常重要的。

張文中認爲，企業數字化系統應分成三個層級，底層系統、中臺和前臺，而Dmall已經具備了用SaaS系統全面更替ERP的能力，比如廣東7-Eleven、麥德龍、物美都已經切換SaaS系統。中臺包括業務中臺和數據中臺，前臺包括POS、APP、小程序、企業微信，Dmall現在爲很多企業定製了APP，是一個全面的解決方案，而且這個全面解決方案結合了當前行業的最佳業務實踐。

實踐中，有些企業願意全面上線DmallOS，包括底層、中臺、前臺，也有的企業可能願意使用底層和中臺，但前臺希望用自己的，這都是可以的，DmallOS支持靈活的模塊化部署。同時，張文中在採訪中向這些企業建議，“零售企業都要儘可能多的採用最佳業務實踐，因爲這些最佳業務實踐是很多人的心血打造的，以Dmall科技爲例，有1300多名工程師，我們還是要相信科學”。

那什麼叫“經過了以迴歸商業本質爲目的的全面數字化改造”呢？張文中認爲有幾個方面的體現。

首先在會員的管理上，80%以上的線上線下銷售都要通過數字化系統完成。第二，商品運營必須是高效率的，包括選品，訂貨，庫存管理、出清、促銷等。第三，對員工的管理必須是全面數字化的。真正做到數字驅動，任務到人，逐級解決，實時響應。第四，以數字化爲核心，對營運進行徹底的改造，提高營運效率，包括收銀臺、防損系統、客損的數字化改造，另外還有賣場設計，從選址、裝修設計等都用數字化進行新的指引。

張文中表示，DmallOS本身是一個開放系統，任何企業都可以接入。這也是數字經濟兼容特色的體現。

數字化的想象力

張文中在採訪中提到Dmall和成都硬折扣店奧特樂合作的案例。

奧特樂成立於2021年3月，3個月內連開10家進口商品折扣店，成立之初就接在Dmall的系統上，隨用隨接，做到了即插即用。奧特樂現已與上百家國內外各大品牌公司建立起戰略合作關係，主要賣折扣商品，獲得國內一線資本數千萬元投資。

區別於傳統商超，奧特樂的一大特色是精選並快速更新至消費者更喜歡的商品，並且幾乎每週都有新品上架，諸如智能選品、自動補貨、智能陳列、智能排班等系統功能，Dmall幫奧特樂實現實時響應，也爲奧特樂實現降本增效。

奧特樂最好的門店單天進店客流在4000人左右，相當於一家購物中心的客流。250平米左右的單店日銷超過20萬元，坪效領先行業水平

張文中介紹，中國有很多像奧特樂這樣的新零售、新消費品牌，創立之日起便注重消費者體驗、注重效率提高、注重數字化，和傳統商超要進行數字化改造不同，他們本身是長在數字化上的業態。

張文中認爲，數字化與零售包容性的多元化，兩者是可以共存的，國內零售市場將保持多元化發展格局，區域零售企業會長期存在。

張文中作出這樣的判斷基於幾點：第一，區域化零售企業決策鏈條短，經營靈活，組織架構簡單，這是具有非常大優勢的一點。第二，對於本地消費者的需求非常瞭解，所以許多商品採取的經營模式更適合本地消費者的需要，也容易得到本地消費者的信任，而且在很多情況下一個零售商是多元化運行的，我這裡的多元化是指做購物中心又做超市，還有做便利店的。第三，還有供應鏈上的優勢，這個方面也是很強大的。

歷史的經驗表明，特別是發達國家的成功經驗證明區域化的企業將長期存在，美國實體零售商前十佔比36%，中國實體零售前十隻佔6%，算上阿里、京東這些線上企業，中國零售市場的集中度也非常低。我們來看一下美國區域零售企業的數據（2019年數據）：HEB是在德克薩斯的企業，有282億美元的銷售；Publix是在佛羅里達的，有385億美元。從這一點可以看出，中國的零售企業在當前集中度還很低的情況下都有很大的潛力。

張文中認爲，全面擁抱數字化，徹底迴歸商業本質，會使區域零售企業活得更好。

數字化需要一套系統，張文中指出，現在是從IT時代發展到DT時代，需要一套更先進的解決方案。IT時代的解決方案是ERP，DT時代的ERP絕對不是簡單的傳統IT時代的ERP改造，以數字化的邏輯思想打碎了重組，這是超市面臨的挑戰和重大機遇。

打碎了重組有幾種方案，一種是在原有的ERP基礎上修改，張文中認爲總體上來說還是挺難的，因爲太多的歷史包袱在裡面，自建系統則需要花時間和更多成本，所以他的結論就是和先進的第三方行業SaaS提供商合作。

“IT時代的ERP到DT時代的SaaS轉化是必然的，在SaaS的支持下，基於雲端的數字驅動，逐級響應，實時在線，這是一個根本”，張文中判斷，在全面數字化的基礎上，多元化包容發展是中國零售業的未來。

鄭淯心經濟觀察報記者

大消費新聞部記者長期關注大消費行業的市場發展和公司動向，擅長深度調查報道、高端人物專訪和產業剖析。線索請聯繫：zhengyuxin@eeo.com.cn

張文中：膚淺的數字化救不了零售企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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