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兵救我啊!從《戰地1》審視一戰醫療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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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剛剛發售,重現一戰戰場的FPS大作《戰地1》中,有一個極爲活躍的兵種:醫療兵。在多人模式下的醫療兵幾乎是團隊中不可或缺的存在——他不單可以滿地亂扔繃帶幫生存的隊友補血,更可以一針就把戰死的隊友扎活過來……而且作戰能力也不算弱,由於實在太好用,甚至出現小隊超過半數隊員都是醫療兵的尷尬。話說回來,既然《戰地1》宣稱要還原一戰戰場氣氛,那任由這種妙手回春的醫療兵滿版亂跑真的好嗎?

第一次世界大戰是一場極爲殘酷的戰爭,其慘烈程度甚至超過了後來被再三渲染的二戰和越戰。那些在戰場上飽受敵軍炮火摧殘的老兵,即使回家以後也很難恢復正常的生活。他們往往缺胳膊少腿,找不到原來的工作。這一點甚至比後來二戰結束時從歐洲撤回的美國士兵還要糟糕。一戰時期的醫療條件要對此負主要責任。今天我們就來看看在戰爭史上常常被忽略的一個細節:一戰的戰地醫療情況。

戰場神器

撇開新發明的機關槍毒氣彈對士兵造成的殺傷不說,僅僅從醫藥的角度來看,一戰也是非常悲慘和血腥的。美國參戰的1917到1918僅僅一年內,美軍士兵就有318000名死傷。這些人奇高的死亡率是由於美國的戰地醫療系統在1917年加入戰爭的時候還沒有成建制

像《戰地1》裡揹着醫療包扛着步槍的急救醫療兵那時候其實還很不成熟,救人效率也很低下,基本只能湊合着救治一下傷員。至於扎一針就讓瀕死的戰友活過來這種事情更是做不到。由於抗生素還沒有發明,戰地軍醫甚至連吊着傷員的命都做不到。這時候一個高效的醫療系統就很重要了。

講真《戰地1》的軍醫小針從來就沒有扎對過,但照樣起死回生

相對來說,經過三年戰爭歷練的法國和英國的醫療系統就要好很多。這個系統的指揮官用一種非常切合實際的方法來部署他們的軍醫單位。每當有一個士兵受傷,一個緊急救援流程就會啓動。

擔架兵會首先接觸受傷單位,這種第一時間的救助往往能夠拯救生命。美國軍官安德魯·格林中尉就記下了朋友稱讚那些擔架兵的話語:“在我腿部受傷之後,擔架兵把我從敵人的戰線往後送了一英里。”他們的這種高效率和優質服務來源於嚴格的培訓和監管。曾經擔任過擔架兵的克拉倫斯·摩爾說道:“作爲一個擔架兵,他們禁止我們把傷員扔到擔架上,或者走到水裡或泥濘的場所。”

擔架兵把戰士們從戰場上移到等待的救護車上快速送到最近的醫療站。在移動受傷單位的時候,當然摩托化的運輸是最有效的。救護車有時候是裝了內燃機的汽車或者卡車,但是大多數情況下傷兵都只能坐馬車轉移。如果傷員受傷太重,就會被送到遠離戰線的戰地醫院當中

轉移到大後方醫院的傷兵條件還挺好,至少有單人牀

戰地醫院裡的醫生壓力巨大,當時奪人性命的致命因素基本上有四種:毒氣中毒、震彈症、疾病和受傷。

第一次世界大戰人類第一次在戰爭當中使用毒氣作爲武器,毒氣會燒傷皮膚和呼吸系統。它們能夠在幾分鐘之內引發死亡和併發症。如果能夠快速洗澡和更換衣服的話,就可以幫助傷員,但這常常是不可能的。數以千計的毒氣受害者終其一生都受到因毒氣而造成的肺部損傷。所以在一戰之後毒氣的使用就被禁止了。

有些損傷則不一定是身體上的。一戰中後期大打塹壕戰,士兵在泥濘的充滿老鼠腐爛屍體和爆炸彈片的爛泥地裡摸爬滾打。有的人習慣了這種噁心的生存環境,有的人卻不習慣。戰爭結束前夕,有無數不習慣壕溝生活的士兵報告自己患上心理疾病,也就是所謂的震彈症。藉着一戰背景玩奇幻的遊戲死靈幻象》裡大量出現的吸血鬼和殭屍靈感就來自於這種一戰時期最初出現的士兵心理障礙。患上震彈症的士兵會出現幻覺、罪惡感等心理疾病,其發源和戰後心理創傷緊密相關。可是當時的心理干預水平很低,沒有人能救得了這些可憐的士兵。當然如果士兵打着仗還遇上了殭屍狀的敵軍,心理陰影的面積就無法計算了。

這款遊戲總是讓人覺得“靠,這又是什麼鬼!”

塹壕戰除了帶來心理障礙,還會引發流行疾病的爆發。狹小的坑道和壕溝實在是疾病傳播的完美地點。當流感爆發的時候,士兵們只能自求多福,這一類疾病有時候甚至比機關槍子彈殺人還要多。傳說中的西班牙流感就是一戰尾聲爆發的席捲歐洲的流行性疾病。所以叫西班牙流感,是因爲參戰國都封鎖消息,唯獨西班牙媒體獲准披露疫情。這讓當時很多人誤以爲這個病只在西班牙爆發。

疫情一旦傳播,醫生和護士基本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眼睜睜看着病號越來越多。

有些討厭的害蟲,比如蝨子,也住在壕溝當中。有一個北卡羅來納州的士兵戰後說道:“一開始我們只有一種蝨子,不過現在我們已經有了灰、白、紅色的,還有黑色的蝨子。基本上每一種可能的顏色都出現了。”唯一驅逐蝨子的辦法就是去洗澡和更換衣服,但是士兵經常必須在壕溝當中等待上一個星期才能洗澡。與此同時,泥濘冰冷的壕溝內積水讓許多士兵患上了壕溝足。壕溝足最可怕的症狀是襪子和腳板長在一起了,這時候你也只能選擇截肢

針管急救包是醫療兵的必備裝備

男性醫師主持戰地醫院的工作,可是很多事情光靠他們並不能完成。女人和男人一樣,在戰爭期間要去照顧那些傷員。無論經過醫療培訓與否,大量參戰國女人自願去當護士,每天至少工作十四個小時。而當醫院的火車運來更多傷員的時候,她們又要返回去工作。護士們的工作地點非常危險,基本上就在離戰線5到8英里的戰地醫院裡,甚至都在敵軍炮火的覆蓋範圍之內。戰爭到來,沒有人可以獨善其身。由於戰場上雙方進入塹壕戰的對峙階段,所以這些戰地醫院開始變成永久性的了。戰棋遊戲《維多利亞2》在遊戲後期開放了“戰爭醫院”科技,能夠大批量地救治傷病,正是這個時間段的產物。它們開始擁有了更好的手術設施。甚至給女護士建造了更多宿舍。沒錯,這些女人需要從無聊又飢渴的男性病人那裡隔離開來。

戰爭中,女性表現出了不屬於男性的愛國熱忱

雖然大家都在努力工作,當時的醫療水平卻讓人不敢恭維。和五十年前的美國內戰時期相比,一戰的軍醫們並沒有找到更多新藥。最坑爹的是,戰地醫生那個時候還沒有搞清楚暴露傷和感染之間的關係。他們爲了省事。將病人放在骯髒的露天戰地醫院裡。通過無數傷員死去的慘痛教訓,醫生們纔開始認識到這個聯繫。畢竟感染對於當時的傷員來說是頭號殺手。醫生嘗試着用各種不同的化學武器來對抗感染。但是那個時候還沒有所謂的抗生素出現——盤尼西林是二戰前才發明的——人們只能用其他奇特的辦法。比如有一種手術方法叫做清創法,就是把傷口周圍的組織全部切除,然後用碳溶液清洗傷口幷包扎。諷刺的是,那些在法國大革命時候用來砍人頭的斷頭臺被拿來作爲截肢手術檯

在一戰題材的遊戲《勇敢的心:世界大戰》中,控制志願參加前線傷員救治的獸醫安娜的玩家其實就扮演了一回多少有些殘忍的軍醫角色。在第二章《破碎的大地》的第二幕,安娜就要幫痛苦不堪的傷員找到鋸子截肢。看上去血腥,但這種截肢手術拯救了很多原本會死於感染的人的生命。到了戰爭後期,軍醫更是認爲傷員必須在十二小時之內就要放上手術檯截肢以降低感染的風險。

這樣救人好心酸——《勇敢的心:世界大戰》

醫療用品消毒也是一件大難事,當時幾乎就只有鹽水可以用,可想而知消毒效果如何。

但是說戰爭催生人類進步這句話也不全是胡扯。比如隨着戰爭的進程,醫生們也研發出了許多新的土辦法處理那些嚴重的傷口。鑑別組織燒傷和窒息的方法也是此時得以確立的。更讓今天的病人們心懷感激的是,在戰地條件下人們才學會了如何用x光儀器確定子彈和彈片的位置。後來X射線被大規模使用正是一戰傷員們用生命換來的進步。

經過醫院的精心治療,有許多士兵都可以重返戰場,而當時國家的最重要的目標就是讓他們重返戰場。爲了保證士兵們在戰後不會向政府索要太高的賠償金,許多政府都在治療的時候極盡善意之能事。比如英國政府給士兵發放免費的假肢以幫助他們自力更生。但是很多人似乎都不喜歡假肢,而更喜歡拄着柺杖來體現自己是受傷軍人的風範。可惜由於他們受傷實在太過嚴重,在戰後他們往往都不能夠重返原來的生活崗位。

傷病還能拄着拐踢球,說明體力不錯

不過醫療工作有時候也會遇到各種不順心,士兵們會給醫官搗亂。有許多士兵假裝生病來離開戰線。以至於當時許多醫生相信如果一個左手受傷的士兵很有可能就是自殘以求告假。甚至還有的士兵不相信這些醫生的醫術。美國北卡萊羅納州有一個叫做馬里奧·安德魯的士兵就在他的左腿被彈片擊中後拒絕向戰地醫院上報自己的傷情。他心懷僥倖,希望這個傷是個小傷。但是一週之後,他就開始發現自己得了敗血症,緊接着就只能向醫生的治療投降了。

一戰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次大規模的人肉絞肉機,醫療水平在其中扮演了無比重要的角色。但是一戰的時代則侷限了那時候的醫生不可能更好地幫助他們的傷病號。可能也正是因爲醫療條件的缺乏,才使得一戰變得更加讓人覺得殘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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