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業龍頭股價跌幅接近20% 冠脈支架衝擊波未了
經濟觀察報 記者 張曉暉 雙11這天，蒲忠傑博士砸出去3049.2萬元。
蒲忠傑是樂普（北京）醫療器械股份有限公司（300003.SZ，下稱“樂普醫療”）的董事長。他的公司最近股票價格跌出年內新低——每股28.50元，爲了表達對公司未來充滿信心，蒲忠傑通過二級市場競價增持了自家公司105萬股，均價29.04元。
樂普醫療的拳頭產品，是心臟支架，心臟支架的醫學術語，叫做冠脈支架，樂普醫療是冠脈支架的龍頭企業，其亦是國產冠脈支架的龍頭企業。
在冠脈支架產品中，樂普醫療有個核心產品，叫做“鈷基合金雷帕黴素洗脫支架系統”，公司給這款冠脈支架取了一個洋氣的英文名字“GuReater”。
11月5日，樂普醫療中標了國家醫保局組織的聯盟採購，GuReater給出的中標報價是645元，很多心血管主任醫生看到這個價格，根本不敢相信，要知道GuReater原先在江蘇省的最低售價是8037元。
蒲忠傑的3049.2萬元增持資金，如果用來購買自家生產的GuReater支架，現在可以買47274個，放從前，只能買3793個。
一夜之間，一萬多的心臟支架驟降爲不到700元，國家醫保局的集中採購聯盟，在心臟搭橋領域，顯示出了它的威力。
招標開標
11月5日上午，天津陳塘科技商務區人頭攢動，國家組織的冠脈支架集中帶量採購在此開標。
時間追溯到10月16日。
國家醫保局響應了《國務院辦公廳關於印發治理高值醫用耗材改革方案的通知》（國辦發〔2019〕37號）的要求，“第一刀”落在了應用廣泛卻價格高昂的冠脈支架上。
這一天，國家組織冠脈支架集中帶量採購文件（採購文件編號：GH-HD2020-1）在網站上公開。
國家醫保局牽頭組織了全國各省（自治區、直轄市）、新疆生產建設兵團作爲採購聯盟，委派代表組成國家組織高值醫用耗材聯合採購辦公室（下稱“聯合採購辦公室”），代表各地區公立、軍隊醫療機構及自願參加的醫保定點社會辦醫療機構等實施冠脈支架集中帶量採購，由天津市醫藥採購中心承擔聯合採購辦公室日常工作並負責具體實施。
採購在11月5日這天開標，中標結果還是嚇了大家一跳：原來冠脈支架的報價可以這麼低。
樂普醫療的中標價格是645元，數量爲120560個；上海微創醫療器械（集團）有限公司（下稱“上海微創”）的中標價格是590元，數量是247940個，上海微創還有一款以750元中標，數量是12176個；報價還有更低的，山東吉威醫療製品有限公司（下稱山東“吉威”）的中標價格是469元，數量100690個。以上三家企業包攬了前三名，總數量爲48萬個。
國家組織醫用耗材聯合採購平臺公佈了更多的開標細節：
一共有11家企業參與投標，我國境內註冊上市的26個冠脈支架產品參加。通過競爭，產生擬中選產品10個，分屬於山東吉威、易生科技（北京）有限公司、上海微創、樂普醫療、美敦力（上海）管理有限公司等8家企業。
經過本次集採，支架價格從均價1.3萬元左右下降至700元左右。醫療機構臨牀常用的主流產品基本中選，覆蓋醫療機構意向採購量的70％以上。與2019年相比，相同企業的相同產品平均降價93%，國內產品平均降價92%，進口產品平均降價95%，按意向採購量計算，預計節約109億元。
總計有2408家醫療機構參與本次集採，意向採購量總數達到107萬個，接近2019年載藥鉻合金支架採購量（109萬個），佔2019年全部材質採購量（165萬個）的65%。
這意味着，如果哪家企業錯過了這次集中採購，基本上就與中國市場無緣了。在中國14億人口基數的背景下，沒有哪一家冠脈支架生產企業會願意放棄中國市場。
行業龍頭首當其衝
競標結果公佈後，經濟觀察報記者多次撥打樂普醫療董秘辦公室電話（年報中公示），試圖詢問645元一個的GuReater報價，將會給公司未來經營業績帶來什麼樣的衝擊？不過，該公司董秘辦公室電話一直未有人接聽。
樂普醫療的深交所互動易主頁上，已有投資者頻頻發問。
11月9日，有投資者提問：“在集採中，原本幾千元的心臟支架，現在報價爲645元。將會帶來多大幅度的營收下滑，對年報及未來的重大影響？”
樂普醫療作出瞭如下回復：
本次鈷基支架集採試點範圍僅包含公司一款鈷基支架產品（GuReater），已擬中標，這僅是公司三款（另兩款支架分別爲Partner和nano支架）之一，GuReater國內銷售收入僅佔今年預計公司總收入的不足3%，佔公司預計總毛利額的不足5%，對公司影響十分有限，總體可控。鈷基支架產品（GuRe－ater）是公司七年前研發註冊的存量老產品，公司自2019年就開始全力推廣銷售生物可吸收支架（NeoVas）、冠脈藥物球囊（Vesselin）和今年底即將獲批的切割球囊等創新器械產品，這是未來年度PCI手術“介入無植入”的創新器械行業發展的主流趨勢，同時，公司充分利用自主研發的三款藥物支架獲得歐盟CE新證書的契機，將不斷加快國際化發展戰略的實施。
還有投資者提問：“1.受集採影響的鈷基合金雷帕黴素洗脫支架系統出廠價大約是多少錢？2.貴公司是否考慮到如果丟標怎麼辦，對公司業績的影響有多大，公司有此方面的預案嗎？”
樂普醫療回覆，您的提問涉及公司商業秘密及公司戰略規劃等敏感信息，公司不便透露。根據公司戰略發展的需要，創新引領未來，醫療器械尤其創新器械收入佔比將逐年持續大幅提升。
11月10日，有投資者提問，“請問這次集採後，會不會帶動其他支架產品降價？目前，公司的可降解支架銷量產品銷量情況如何？國內是否有同類的競爭產品銷售？此產品目前是否已進入醫保目錄？”
對於這個問題，樂普醫療尚未作出回覆。
同日，樂普醫療刊出一則中英雙語公告，稱公司自主研發的三款藥物支架——血管內藥物(雷帕黴素)洗脫支架系統(商品名:Partner)、鈷基合金雷帕黴素洗脫支架系統(商品名:GuReater)、血管內無載體含藥（雷帕黴素）洗脫支架系統(商品名:Nano+)近日獲得歐盟CE證書。CE證書由歐盟NB機構審覈通過後正式頒發。
同時，樂普醫療還披露了公司的戰略調整：在國家醫保藥品和器械集採等政策下，公司加快調整核心產品銷售策略，將加快公司開拓國際市場的步伐，爲全面實施公司國際化戰略奠定堅實的基礎，爲公司總體的經營成長起到了積極正面的影響。
其實，從2019年年報的財務數據，就能看到冠脈支架產品對樂普醫療有多重要。
2019年，樂普醫療的支架系統收入爲17.9億元，佔全年營業收入總額78億元的23%，其中冠脈支架產品15.3億，配套輔助耗材實現2.6億元的營收。
很容易就可以計算出本次集採中標總金額，樂普醫療中標的12萬個GuReater支架，帶來的營業收入約7776萬元。
更受市場關注的是，冠脈支架的低價衝擊之後，其它如可以生物降解的支架，是否也會受到巨大沖擊？
這也是投資者們對樂普醫療未來最爲擔憂的問題。
從10月16日國家集採冠脈支架招標至今，股價上，樂普醫療已經從每股35元下跌至最低的28.5元，跌幅接近20%。
低價中標的同行
在這次冠脈支架的集採中，有兩家外資企業也報出了相當低的價格，並且中標。
美敦力公司（MedtronicInc.）的藥物洗脫冠脈支架系統以648元，中標51667個，這款支架原先的市場報價在1.9萬元左右。
美敦力公司總部位於美國明尼蘇達州明尼阿波利斯市，是全球領先的醫療科技公司，1957年製造出全球第一臺便攜式體外心臟起搏器，1960年製造出第一臺可靠的可植入式心臟起搏系統。
美敦力公司在冠脈支架系統同樣擁有不俗的市場表現。美敦力的另外一款以2680元的報價的冠脈支架產品未能中標。
中標結果中還有一家外資企業波士頓科學（BostonScientificCorpora－tion），以776元的報價，中標了兩款支架，分別是依維莫司洗脫冠脈支架32251個，和鉑鉻合金款59842個。
波士頓科學還以2588元、2688元、2788元報價了其他三款冠脈支架產品，均未中標。
自此，冠脈支架價格一直居高不下的局面被打破，沒有中間經銷商的層層加價，患者可以享受到一折不到的價格使用相關產品。
記者的一位北京朋友，其父親（在北京參加醫保）數年前安裝進口的冠脈支架，總計花費7萬餘元。
此前，冠脈支架也是一個國內國外價格差異巨大的產品，安裝國產的要一萬多元，國外進口的高達數萬元，巨大的價格差異亦帶來醫療腐敗的現象出現。
江蘇省就曾曝出醫生安裝支架吃回扣的案例：一家三甲醫院的心血管科主任醫生，被其博士生舉報稱爲病人安裝一個支架，從銷售代表處獲取一萬元回扣，整年下來數額驚人，回扣的豐厚，導致該名醫生爲病人多裝支架以獲取錢財。
回到樂普醫療，蒲忠傑博士在2020年初對股東們的致辭中，一度感嘆：“2019年，是國家集採執行的第一年，也是公司歷史上遭遇重大政策不確定性的一年，經過全體員工的不懈努力，克服了集採造成的不利局面，取得了相對優異的經營業績。體現了公司經二十年建立起的心血管生態面對政策不確定的強大韌性。”
國家集採的價格一年比一年低，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行業內，很多人把本次冠脈支架產品廠家們的競標，稱之爲“自殺式報價”。
針對本次冠脈支架的集採，國家醫保局表示，國家組織冠脈支架集中帶量採購是治理高值醫用耗材價格虛高、流通亂象的重要舉措，是全面深化醫藥領域集中採購改革的關鍵一環。採購價格大幅降低，將顯著減輕羣衆醫藥費用負擔。預計全國患者將於2021年1月用上國家集採降價後的中選產品。
也許，更精彩的還在後面。
張曉暉經濟觀察報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