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橘說說】花現美好│少女的花藝課
圖/樑芸嫚攝影
少女的花藝課
我和她總是相約在同一間咖啡廳聊花,品花,我經常捧拾一手橘色基調的童年記憶,交換她那一手粉色主調的愛情故事。如同花藝老師課堂上不斷提點我們的:賦予花材靈魂最好的方式,就是在開始插花之前,先爲花束寫一段故事,音樂的故事可以剪裁出花的流線,青春的故事令花的色彩斑駁卻明亮,季節的故事讓花作像場舞臺劇,得以寄託或生機或頹唐的人生隱喻。
我和她的友誼在春季的花藝課上展開,往後只要相見,我們都會爲彼此綁一束花,有時是芍藥、苦艾花,有時是煙火橘、滿天星,但多半是玫瑰。因爲花的緣故,每一回小小的午茶時光都變得相當芬芳,如同過節般令人期待,一口咖啡,一口花香,我們共度了少女時期無數可以耽溺的青春時光,把時間通通揉進隔着落地窗灑落的和煦陽光之中,這是屬於我倆的花藝課,甚至,不一定需要攜帶花,花也會自然鑲嵌在我和她的談天和氣味中。
隔年春天,她嫁作人妻,我在婚禮親手獻上爲她綁制的捧花,由羽毛太陽、桔梗爲襯,輝映出她最深愛的粉色玫瑰。數年婚姻生活過去,她漸漸塵封起瑰麗的少女靈魂,轉而迷戀紫色康乃馨和星辰交織而生的遼闊感,她說,這份「遼闊」能爲她在緊繃的母職身份裡撐起一片星空,帶來短暫的喘息。爲人母的日子,使她連睡覺的時間都變得相當奢侈,過往指尖逸散的花香褪爲馥郁的奶香,她不再插花,轉而購買現成的花束,只要能在嬰孩不分晝夜哭鬧的崩潰邊緣,瞄一眼素白花器承裝的片片星辰,她便能再多撐一會。
聽她在電話中漫談之際,我才突然明白吳爾芙筆下的戴洛維夫人,爲何如此憂傷卻還是如此優雅的,堅持在百忙之中自己去買花。原來花不只是花,花象徵着自己的生活,也象徵着一位女子不分言說的獨立與自由。掛完電話後,我自己出門買花,揣摩着戴洛維夫人,和不久之後即將成爲一位新娘的心情,我認真散步,仔細揀選花材,回來後,打算好好爲她們重新插一束花。
圖/樑芸嫚攝影
圖/樑芸嫚攝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