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繼濤水墨畫 探索臺灣地景
吳繼濤,《生命花火》,62.5×99cm,水墨設色,2017年。釋文:我的辭語是撼動生命的風,火花是我的歌詠。阿多尼斯句補白。圖片提供吳繼濤
吳繼濤,《寂靜的礁岩》,35×83cm,水墨設色,2020年。圖片提供吳繼濤
「每個人在年輕的時候都像一座島嶼,在社會的現實之外孤立着、在時間的流轉裡漂浮着,一度找不到方向。」吳繼濤緩緩訴說着,鉤沉出藝術創作與生命經驗之間千絲萬縷的連結。
吳繼濤,這位土生土長於臺灣、受各大美術館及國內外私人藏家青睞的實力派水墨畫家,從年輕時就不斷思索創作的文化母題、精神原鄉,乃至於近年更思考創作與時空環境、與社會使命之間的關聯。他的目光掠過高山流水、白雲青松式的傳統文人情調,而停駐於臺灣特有的地質景觀上──荒山、浮嶼、斷崖、礁岩。他以沉鬱的筆墨堆疊出廣袤的時空場域,沒有人跡、建築,也沒有草木叢滋,筆墨繁複細密卻樸實無華,展現山川與岩石的磅礡本色,畫家似乎用純粹的物質召喚一種亙古的時空想像,好像回到天地之初,讓人忍不住追思存在的意義。
召喚亙古的時空想像
走進吳繼濤的山水世界,特別需要一份孤獨的勇氣,沒有勇氣,則無以面對那畫中的蕭瑟荒寂、空闊幽溟。那不是「可居可遊」、「拄杖行吟」的人間仙境,它早就跨越了人的歷史,而指向渺遠的太古之境。然而,這太古之境卻又如此真實,彷彿鑿刻在每一塊層積巖的深黑肌理上、吹蕩在每一片潮浪無始無終的循環往復之中。時間是十萬年、百萬年地流逝着,心靈要安放何處?人類又能棲居何地?
「真正的皴法是岩石承載時間消蝕的痕跡。」吳繼濤如是說。以墨點攢聚而成的沉厚肌理,根基於寫生功力,卻跨越寫生的表面形象,而彰顯巖質內在的力量與粗礪。他嚮往島嶼的邊陲、域外的彼岸,無數次的行旅,踏遍澎湖、七美、蘭嶼、馬祖等地,將自己從俗世生活拋入蠻荒之地,把精神隱遁在礁石的沉默與海風的呼嘯中,如後印象派畫家高更那樣思索着:「我們從何處來?我們是誰?我們向何處去?」
反思人類的生存境地
電影《一代宗師》裡闡述的人生三境界──見自己、見天地、見衆生,也是吳繼濤對自我創作演進的期許。真正的藝術家是不斷向外張望也不斷內省的,多年前當兒子出生時,他看到那清澈的眼眸,爲人父親的內心忽然觸動了,「生命不斷地延續,繼往而開來,我們要留下什麼給後代呢?」從那時起,他意識到藝術家對社會、對未來世代的責任。
從九二一大地震到八八風災、三一一大海嘯,發生在臺灣及周遭國家的自然災變震盪着他的心靈,他思索着工業革命以來人類對自然的摧殘以及大自然加快速度的反撲,演繹出大型的地球生態敘事創作,在環境的浩劫中,人類與各種生物得以棲居的夢土竟如曇花一現。
「當人與自然的關係,從過去的和諧轉爲當前的危機,於是我對山水有了新的態度。」無論是走向荒山野水、追尋自我完整性的創作,還是以藝載道、將山水畫引至人類存亡之思,吳繼濤都真誠地面對身處時代環境中自身所感受到的外炙內灼,展現「雖千萬人吾往矣」的精神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