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何我將大學學費花在索馬里 TikTok 對戰上

查看扎拉（Zara）的交易記錄時發現，她在 TikTok 上已花費數千美元。

她沉迷於該平臺的直播對戰功能，在這當中，兩名網紅相互鬥嘴，有時還彼此嘲笑，並且同時向粉絲募集資金來贏得比賽。

後來，她發現這些遊戲存在更爲黑暗的一面，並將自己的故事分享給了 BBC 世界服務。

這種對戰在全球的 TikTok 用戶中頗受歡迎，不過索馬里遊戲的情況有所不同，因爲兩邊的網紅常常代表一個索馬里部落，有時會相互辱罵，甚至惡語相加。

這被稱爲“大部落遊戲”，有成千上萬的人定期觀看，網紅們播放着讚頌其部落美德的說唱音樂，歌詞誇讚着其人民的勇敢和美麗。

我們在 10 月的某個週六晚上觀看的一場活動就是個典型的例子：分屏上有兩名網紅，大約有 5 萬人與我們一同觀看。

“對戰”主要是指鼓勵觀衆給玩家更多禮物，玩家需要贏得每五分鐘一輪的比賽。

獲勝者是收到禮物最多的網紅，而失敗者則應當在當晚承認對方的部落更強大，並向對手錶示祝賀。

有時，這些活動會提前幾個月在網上打廣告。

這些網紅通常身處美國和歐洲，在遊戲開始前進行直播，煽動人羣。

在開始時，有時辯論會繼續，但遊戲中的閒聊可能會相當平淡。真正的關鍵在於捐贈的人們，他們試圖在花費方面超過對方。

有一種全新的語言、一種數字貨幣以及許多晦澀的規則，它們都是遊戲玩法的組成部分，給這些活動增添了超現實的特質。

我們看到一些價值最高的物品被當作禮物送出，比如“TikTok 宇宙”，價值超過 500 美元（385 英鎊），相當於近 50,000 個 TikTok 幣。這會觸發人們隨着一首朗朗上口的歌曲跳舞的動畫。

價格稍低一點的是 400 美元（約合 308 英鎊），深受粉絲喜愛的是獅子，當它在屏幕上奔跑時會大聲吼叫。或者還有從水下隧道游出的溫和的鯨魚。

有些禮物會給網紅的臉添加濾鏡效果，比如牛仔帽和小鬍子、紅色貝雷帽或應季的南瓜頭。

扎拉說，她開始玩是因爲想要捍衛自己家族的榮譽。

她回憶道：這很“令人興奮”，“我這邊總是贏”。

但扎拉在遊戲上花了 7000 多美元，這筆錢原本是要用來支付她的大學學費的。

‘我的父母，如果發現我在 TikTok 上花了很多錢，他們會崩潰的——會不高興——但不知怎麼的，這有點像上癮。’

她還質疑爲何要把辛苦掙來的錢送給很少表示感謝的網紅。

但當她更深入地陷入這個世界時，她經歷了更爲險惡的事情。

我們已看到相關證據，表明有一位美國的男性網紅一直對女性 TikTok 用戶進行侮辱，並加以威脅——揚言要發佈她們的性感照片。

扎拉說這種情況屢見不鮮：“他們弄清楚你是誰，拿到你的家庭照片、你的照片，然後就說，‘我要曝光你。’”

她說這位美國男性網紅這麼對她，她特別害怕和擔心家人會看到他威脅要分享的處理過的照片，以至於晚上都睡不着覺。

想象一下，要是你的家人看到你的裸體照片。他們可不知道這是用 Photoshop 處理過的。

當扎拉向 TikTok 舉報這個賬號時，她表示他們沒采取行動。

這位網紅在網上叫侯賽因·基佈雷，有超過 20 萬粉絲。他常常參與遊戲。

扎拉覺得其他女性也受到了這種方式的威脅，不過我們沒看到他在公共領域分享她或者其他女性處理過的照片。

我們詢問了他的相關行爲，但他沒回我們的消息。

在 BBC 就基佈雷的賬號聯繫 TikTok 之後，這家社交媒體平臺回覆說，現在已經因爲其違反成人性虐待和身體虐待的政策而封禁了這些賬號。

在一份聲明裡，TikTok 發言人表示：“我們把社區的安全放在首位，有着行業裡最嚴格的流媒體要求，包括針對匹配內容的特定政策、給觀衆提供可定製的安全工具，並且只准許 18 歲以上的人直播或者送禮物。”

TikTok 直播遊戲以對抗爲看點，有時至少呈現出攻擊性的表象——無論是作秀還是真實的。當有影響力的人爭論不同部落的實力時，比賽就可能會變得激烈。

部落身份在索馬里的社會和政治中根深蒂固，但這或許是一個敏感話題。1991 年長期統治者西亞德·巴雷被推翻後，部落之間於索馬里內戰中相互爭鬥，最激烈的戰鬥一直持續到 2001 年。

有時，有影響力的人會重提內戰——誰贏了，發生了些什麼——侮辱他們的祖先，甚至吹噓殺死了對手。

許多人擔心這些遊戲也在助長不良的網絡環境。TikTok 告訴我們，直播內容必須遵守其適用於整個平臺的社區準則。

在大型部落遊戲的競技場之外，人們對有影響力的索馬里賬戶在社交媒體平臺上傳播的部落主義和仇恨言論的程度表示嚴重關切，這些賬戶通常在國外。

專注於非洲之角的安全研究員穆斯塔法·艾哈邁德（Moustafa Ahmad）稱，這有點諷刺。

他說：“那些因衝突、因遺留的緊張局勢而離開國家並在西方生活的人，正在成爲致使該地區暴力和社區間緊張局勢長期存在的循環中的一部分。”

事實證明，大型部落遊戲在索馬里頗受歡迎——首都摩加迪沙的許多茶館以及社會高層都在討論。

“有時你會看到一些政客和長輩談論着、開着玩笑說他們的部落昨晚的比賽贏了。這不是我們應該開玩笑的事情，”擁有近 200 萬粉絲、以有趣的視頻和在線挑戰而聞名的有影響力的人比拉勒·布爾沙維（Bilaal Bulshawi）說。

與許多參與 TikTok 爭鬥的人不同，他在索馬里，他說當這些遊戲開始流行時，他參加了一場比賽，但這不是事先計劃好的基於部落的比賽。

他一直目睹這些活動的開支持續攀升，並提議這筆錢原本能夠用於幫扶國家。

“這真的很不幸，花了那麼多錢，要知道索馬里正在受苦並向世界求助，”他說。

要是您做些基礎運算，就會發現，在那些最受矚目的遊戲期間，網紅們或許能賺得數以千計的美元。

然而，現實或許沒那麼出彩，TikTok 文化研究網絡的創始人、澳大利亞科廷大學互聯網研究教授克里斯托·阿比丁（Crystal Abidin）表示。

她沒有研究過索馬里的“戰鬥”，但表示網紅們經常營造出鉅額財富的錯覺。

“很多粉絲都有這樣的印象，即屏幕上所有的金幣和閃閃發光的圖形都表明有大量現金流直接進入了網紅的口袋，”阿比丁教授說。

“實際上，確切的數字、數量或百分比的細分實際上相當不透明。”

她說，從她在其他地方的研究來看，存在看不見的成本：平臺會抽取一部分，有時有管理創作者的人，有時有種子資金來營造出捐贈是自然的印象。

我們清楚，對於衆多參與大型部落遊戲的人而言，情感和興趣是真切的。

這些活動提前數月就備受期待，而且它們帶來了頗高的參與度——但扎拉（Zara）明白爲何一些“送禮者”會急着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