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中國最後一個士大夫,充滿人間煙火氣的一生才叫生活

1920年,汪曾祺出生在江蘇高郵的一個醫商世家,家裡有良田兩千畝,還經營着兩家藥店,日子過得衣食無憂。汪曾祺的父親汪菊生思想十分開放,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汪曾祺三歲喪母,但是父親把他照顧得無微不至。

汪曾祺上學的時候偏科很嚴重,語文經常拿第一,但是數學成績很差。汪菊生就安慰他,說只要能及格就行。汪曾祺十幾歲的時候,汪菊生愛抽菸,抽菸時會順便給兒子一根,還要先給兒子點上。他陪兒子唱戲,指導兒子寫情書,還經常說他們是“多年父子成兄弟”。

汪曾祺是一個活得非常真實的人,他的作品裡,沒有太多苦大仇深的批判,而是處處充滿趣味和哲理。這是因爲,他的幸福童年和父親的溫情,爲他的人生塗上了一層溫暖的底色。

19歲,汪曾祺考入西南聯大。就在高考前一天,汪曾祺發高燒到40度,護士給他打針,他還不忘幽默地問了一句:“需不需要寫遺囑?”即便如此,他還是拖着病體考上了西南聯大,在這裡他認識了沈從文,這個從小到大的偶像。沈從文在西南聯大的三門課,他全部選修。沈從文也很欣賞汪曾祺,他的作文一直作爲典範來表揚。滿分100分的作業,沈從文給汪曾祺打120分。

因爲英語和體育實在太差,汪曾祺沒能正常畢業,要推遲一年才能拿到畢業證。可到了第二年,學校又規定必須給美方當翻譯才能畢業的規定。汪曾祺被分配到飛虎隊去當翻譯,但他拒絕了。因爲他的英語實在太差了,連他自己都聽不懂英文,拿什麼給人家翻譯?後來,他在跟施鬆卿談戀愛時,談到國學他就滔滔不絕,而施鬆卿跟他聊到英語時,他一句話都不說。

施鬆卿被稱爲西南聯大“病美人”,本來考入了西南聯大物理系,是楊振寧的同班同學。但是因爲身體太差,經常生病,一邊養病一邊學習,跟不上課程。所以,她只能由物理系轉到生物系,後來又由生物系轉到了西語系。

畢業後,汪曾祺和施鬆卿都到私立建設中學教學。在這裡,兩個年輕人很快就擦出了愛情的火花。那時候,汪曾祺經常陪施鬆卿在昆明堆積玉的胡蘿蔔地畔散步。施鬆卿咯吱咯吱地啃着一尺長的胡蘿蔔,汪曾祺笑眯眯地看着她。日子雖然過得清貧,但是二人的革命友誼也得到了充分地昇華。

抗戰結束後,汪曾祺到上海工作,施鬆卿在北大當助教。有一次施鬆卿路過上海,兩個人這時便正式確立了戀愛關係。後來,汪曾祺便辭掉工作去北京追尋愛情去了。可來到北京後,汪曾祺發現工作太難找了,“北漂”是真不好當啊,因此備受打擊。此時沈從文寫信給汪曾祺,說你有一支筆,要像個男人一樣,自信一點,不要因爲一點點挫折就哭哭啼啼。恩師的一席話,讓迷茫的汪曾祺寬慰了不少。

1950年夏天,汪曾祺成了《北京文藝》編輯部的一名編輯,也是在這一年,他和施鬆卿有情人終成眷屬,領了結婚證。領證當天,兩人在一家小飯館吃了兩碗麪條,他們感到非常滿足。

1958年,汪曾祺被下放到張家口果園改造。他給施鬆卿留下一張紙條,上面寫着:“等我五年,等我改造好回來。”施鬆卿一個人拉扯着三個孩子,日子過得很困難,但是她沒有一句抱怨。

汪曾祺的改造生活雖然很乏味,但是他依然沒有忘記學習和創作。他在結束一天的勞作後,會把馬鈴薯花摘下來,回去後把它們畫下來。馬鈴薯成熟的時候,他就畫馬鈴薯,沒有顏料就用蔬菜汁代替,畫完後就把馬鈴薯烤熟吃掉。多年後,他自豪地告訴身邊的人說:“我大概是全國吃過馬鈴薯品種最多的人了。”

汪曾祺在經歷了一系列的挫折後,把自己的精力全部投入到寫作中去。他的作品大都是講的一些生活瑣事,他將生活的樂趣全部記錄在作品裡。同時,他也把自己的一生活成了想要的樣子。他不懂人情世故,只求在人間踏踏實實一餐一餐地活着。

有一次,汪曾祺去找一個老朋友朱德熙,可是不巧的是朱德熙出門了,汪曾祺在他家裡左等右等都沒等到。這時他看見朱德熙的櫃子裡有瓶好酒,朱德熙的兒子在客廳玩無線電,他掏出錢來給孩子,讓他去街上給自己買兩串烤麻雀。然後,他自己打開酒,就着麻雀一個人喝了起來,可是酒喝了半瓶,朱德熙還沒回來。於是他就對朱德熙的兒子說:“這串麻雀和這半瓶酒是給你爸的。”然後擦了擦嘴,站起身走了,他就是這樣真實。

汪曾祺灑脫幽默的性格,對世間萬物充滿溫情,還帶着一絲玩世不恭。他從來不會巴結人,所以活得一點都不累。他不僅文學造詣深,而且身上還帶着士大夫的那種清高和大氣,因此他被稱爲“中國最後一個士大夫”。作爲一個大師,他既接地氣,又不被世俗污染。他曾評價自己是“俗可耐”,也就是俗得剛剛好的意思,這也是一種境界。

汪曾祺不僅愛寫作,還是個有名的吃貨。作爲一個高郵人,許多人因爲他知道了高郵鴨蛋。在汪曾祺家,幾乎都是由他做飯。他做飯講究葷素搭配,還經常變着花樣地研究新菜品。他發明了一道“塞陷回鍋油條”,把油條切開,塞上肥瘦相間的肉末,再加上一些佐料,油條炸透控油後撈出,十分美味。他對美食的熱愛,像極了同樣作爲吃貨的文人蘇軾,即便是在困境之中,二人的豁達和對美食的追求都十分相似。

汪曾祺的一生,受到過很多不公平的待遇,但是他卻沒有因此而消沉,相反,他一直保持着樂觀曠達的心態。他的作品平淡質樸,卻總能把人生的高級智慧娓娓道來。

人的一生,既漫長又短暫,每個人都會把自己的這一生活成各種姿態。而汪曾祺的人生,並沒有因爲自己的磨難和經歷而失去了對自由生活的熱愛和追尋,也沒有在成名後迷失自我。 汪曾祺說過:“我的家鄉有三大特產:一是秦少游,二是鹹鴨蛋,我是第三。”1997年,這位可愛的老人因病去世,享年77歲。

無論身處何地,都不放棄自己所熱愛的東西,都要過自己想要的日子,這纔是充滿煙火氣的人間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