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宇晨:從三本到北大,從叛逆少年到行業翹楚

當一名做題家決心走出小鎮

1999年的武漢街頭,9歲的孫宇晨開始了一場獨屬於自己的冒險。

不久前,他在雜誌上看到一篇圍棋神童常昊的專訪,因此對圍棋產生了巨大的好奇。

得知常昊的老師棋聖聶衛平在武漢一家圍棋學校擔任榮譽校長,孫宇晨毫不猶豫地向母親提出,自己要到武漢學習圍棋。

父母乾脆利落地答應了,代價是他只能一個人前往,獨自生活。

武漢的夏天熱得人頭暈,冬天沒有暖氣又凍得人瑟瑟發抖,幼小的孫宇晨適應不了食堂的飯菜,一天也吃不下一頓,其他孩子都有家長來探望,孤零零的他只能忍着思念在被子裡偷偷啜泣,等哭累了再慢慢睡着。

也是在這時,他第一次意識到:人生,只能自己選擇自己承受。

後來,孫宇晨形容,自己在這一年真正成了一個“成年人”。

人不是在18歲才成年的,“當一個人學會了自由選擇,知道了自由選擇的代價,並願意爲自己的選擇承擔責任,他便成年了”。

三年的在外求學,並沒有迎來一場勵志的結局,孫宇晨逐漸意識到自己在圍棋上並沒有太高的天賦,衝段失敗,他回到了家鄉。

再次回到廣東小鎮,孫宇晨一度成爲老師眼中的刺頭,他比同齡人更早地成熟,也更早地叛逆。

在反叛這條路上,孫宇晨找到了自己的偶像。他一心效仿韓寒,想要在寫文章上有所成就,然而投出去的數篇文章卻石沉大海。

一次次的拒絕,激起了少年人的強烈自尊,他將自己的陣地從遊戲網吧轉移到圖書館,逐字鑽研往屆的得獎作品,終於獲得第九屆新概念作文大賽的一等獎。

到上海蔘加複賽時,17歲的孫宇晨站在大都市熙熙攘攘的街頭,再次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衝擊,只不過這一次,他不再如9歲那般無助迷茫。

望着眼前華燈璀璨的“東方華爾街”,孫宇晨暗暗在心中下定了決心:

“這樣的城市纔是我的城市,我的一生註定屬於這樣的地方。”

作文大賽的獎項使他幸運獲得了高考的加分資格,孫宇晨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大膽的決定——衝擊北大。

但對於一個只有三本水平的高中生來說,僅有加分是遠遠不夠的,他開始了地獄式的複習備考。整整一年時間裡,除了孫宇晨自己,沒有人知道他經歷了什麼。

一個足夠誘人的目標,令這名叛逆的小鎮少年瞬時成爲“做題家”,不解、嘲笑混雜在試卷與題海中,在青春期裡旺盛地燃燒着。

17歲的夏天,孫宇晨終於拿到了自己遲來多年的成人禮物——

一封來自北京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出名要趁早

1944年,20歲出頭的張愛玲在作品《傳奇》裡寫道:

“出名要趁早,來得太晚的話,快樂也不那麼痛快。”

大半個世紀後,進入北大中文系的大一新生孫宇晨,同樣深諳此道。

初來北京讀書,沒有任何相熟的好友,他很快積極展開了社交。

在新生入學羣,他挨個向07屆新生髮送了好友申請,並一個不落地附上一段200字的自我介紹:“你好,我是07級新生孫宇晨,我愛好……我的郵箱是……”

他就這樣濃墨重彩地登場了。

第一學年結束,孫宇晨敏銳地察覺到自己在中文系難以拔尖,果斷降級轉到了歷史系。原本成績中上等的他,在歷史系的績點竟直接躍居第一,並且一直保持到畢業。

在北大歷史系,孫宇晨完成了“蛻變”。他發表了許多篇論文,掀起不小的聲浪,同時以言辭犀利的形象,活躍於校園社團和人人網。

2010年,孫宇晨提前從北京大學畢業,半年後,他和當時在清華大學就讀的蔣方舟一同登上了《亞洲週刊》封面。

在二人照片上方,是兩行醒目的大字——

“中國90後精英,互聯網下的蛋。”

儘管已經名聲在外,但此時的孫宇晨,目標仍然鎖定在學術圈。經過一番魔鬼級別的GRE備考,他以北大歷史系第一名的成績,申請到了美國常春藤名校賓夕法尼亞大學的東亞研究系。

讀研期間,他拜訪了自己崇拜已久的偶像余英時,但在得知像他這樣的大咖年薪也不過10萬美金,還不如華爾街的一個新人時,孫宇晨沉默了。

財富、金錢……這樣的字眼開始進入他的思考範疇。幸運的是,在他想明白人生意義究竟是什麼之前,命運的轉折點已經率先到來。

他嘗試用自己攢下的學費做投資,卻意外押中了即將起飛的特斯拉股票和加密貨幣。

這個曾經月生活費只有1000元人民幣的窮學生,一夕之間實現了“財富自由”,並終於找到了自己人生的發展方向——成爲一名終身創業者。

很快,他以Ripple Labs大中華區首席代表的身份回到中國,開始了四處面見投資人的奔波。

過程遠不如預想順利,年輕人的莽撞與一腔熱血一次次與投資人的質疑、審視相撞,以至讓他在成功創立了波場TRON的5年後,仍憤憤地在朋友圈書寫往事。

“新年與朋友翻起一張照片,2014年11月24 日,我和王小川錄製節目。我永遠也忘不了他這打量騙子的眼神,他說我是騙子,肯定會失敗,和我錄節目是恥辱,最後甚至沒法錄下去。後來不到三年我公司(的市值)就超過搜狗(的)市值。人生中,瞧不起你的人對你的鞭策更加刻骨銘心。”

發完後,他又在評論區補充了一句:

“創業最終還是爲了改變世界,不是爲了證明誰對誰錯,但這些刻骨銘心的恥辱與鞭策,又未嘗不是奮鬥的動力呢?”

這條朋友圈發出不久,孫宇晨在社交平臺宣佈了一則重磅消息——他以456萬美元的價格,贏得了與股神巴菲特共進午餐的機會,併爲自己附上了話題——#孫宇晨拍下天價午餐#。

迄今爲止,這條話題足足有1.2億的閱讀量,然而在會面前夕,孫宇晨以突發腎結石爲由臨時取消了這次約會,由此引發了外界對他最大的質疑。

儘管在一年後孫宇晨便彌補了這次會面,但一個極具爭議的互聯網形象,已然成了他的標籤。

多年後,再次提到這件事時,孫宇晨只是回答:

“這次午餐對我來說意義重大,人生中並不是每件事都要用金錢來衡量,機會來臨時,就去抓住它。”

不曾改變的創業者底色

嘗試去了解孫宇晨時,總會陷入一種矛盾。對於他,很難用一個或幾個詞語簡單概括。

一方面,他特立獨行、爲人高調,擅長炒作博取關注,總能快速出現在互聯網熱門話題的一線;

另一方面,互聯網浪潮幾經更迭,甚至“創業”本身都不再是熱門詞彙,而孫宇晨作爲創業者的身份卻依舊堅挺。如果一個人僅憑張狂,似乎很難領導一家擁有上千名員工的企業。

2015年,孫宇晨參與《魯豫有約》錄製時,節目組播放了一段企業家馮侖的採訪。

馮侖作爲面試官與孫宇晨有過一面之緣,那時,他提出的問題是:“當你和你的企業在中國足夠成功時,你會做什麼呢?”

彼時初出茅廬的孫宇晨,懷着“雖然只有兩顆雞蛋但有一顆開養雞場的心”,將自己對未來中國商業文明的理解,以及如何爲商業文明添磚加瓦的想法完整地闡述了一遍。

面試很快結束,直到這段馮侖在節目上的採訪放出,孫宇晨才第一次得知對方對自己的評價。

馮侖說:“當時一聽孫宇晨的答案,就知道他是北大畢業的,因爲那一股想多幹點比賺錢多的事情的勁頭,是掩蓋不住的。”

談到工作時,孫宇晨的神色會變得嚴肅。

30歲前,他號召年輕人無需買房買車,要將所有精力用來提升自己。

30歲後,他調侃自己沒有生活,唯一的愛好便是工作。

7月底,他剛剛在公司度過了自己34歲的生日。面對生日蛋糕許願前,他開玩笑道:從前公司裡20名員工,每個人生日大家都會聚在一起慶祝,但現在不行了,因爲一個月要有幾十號人同時過生日。

創業十年,將一家公司從20人運營至上千人,需要耗費的腦力、心力可以想象。

孫宇晨大部分時間都在工作,他形容自己就像一個運動員,在踢區塊鏈賽道里的足球。

每天起牀、吃早飯、訓練、吃中飯、訓練、覆盤,除了全身心地投入訓練,基本沒有其他多餘的活動。

“現在唯一的目標就是贏得這場比賽。”

至於外界的諸多評價和爭議,十年後的孫宇晨已經漸漸學會放下。

“倒也不是我自己心胸寬廣了多少,而是我深深知道自己的責任有多重。我唯一在乎的是用戶資產是不是100%安全,波場兩億用戶每天的轉賬是不是絲滑順暢,足夠安全。”

“金錢對於很多人來說,可能還是一種可以享受的工具,或是一種自由的可能,但在我看來,這更像是一部分秩序,是一種需要大量時間與努力來捍衛的秩序。我深深瞭解,如果在金融領域失序,帶來的嚴重後果是什麼。”

不得不說,時代是寬容的,而孫宇晨也是幸運的。

在他眼中,這個時代從不稀缺機會和風口,稀缺的是奮鬥,是闖勁,是個人;以及,在機會過剩的時間裡,集中的籌碼與判斷機會的能力。

市場起起伏伏,錯綜複雜中充滿變化,孫宇晨身爲創業者的底色,最終成了他穿越牛熊,依然在場的後盾。

今年夏天,孫宇晨聯合漢斯·季默耗時兩年爲波場創作的歌曲“The Tron Anthem”終於上線。悠揚的曲調層層遞進,最終迸發出磅礴的氣勢,而這正是孫宇晨對於Web3.0時代寄予的願景。

“希望能通過這首歌帶給很多人力量,但並不是像怪獸一樣具有侵略性的力量,而是像水一樣柔和、慈悲的力量。”

十年前,創業新人孫宇晨將自己比作從二維世界來地球的外星人。

十年後,孫宇晨希望自己的事業更像大海,具有磨平山石的力量,生生不息,容納萬物。

改變仍在發生,未來依舊值得期待。

但可以知曉的是,當一個人將目標錨定爲星辰大海,那麼他腳下的路,註定不會輕易是坦途。

作者:尹不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