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敢跟他拍桌子，天生懦弱的俞敏洪，捧出200多個企業家
董宇輝單飛了，俞敏洪似乎也沒有高興。
估值7000多萬的與輝同行，連同賺下的1億多利潤，都被俞敏洪打包給了董宇輝。
豪擲2億，俞敏洪不見沉重，反而像卸下了一個天大的包袱。
小作文風波，摔手機事件，東方甄選停播，孫東旭離開，董宇輝在直播上的意興闌珊、毫無興致.......
故事的結局早已寫好。俞敏洪選擇了最體面的離別。
01 在新東方，誰都敢跟老俞拍桌子
本文的主角不是人氣王董宇輝。而是那個，面對員工拍桌子，不敢吭聲，還要賠上笑臉、給予加薪的俞敏洪。
30年來，他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念着舊情，委屈求全。
1996年10月的一天，俞敏洪和徐小平激動的一夜未睡，因爲老同學王強答應跟他們一起創業。
早早來到機場的俞敏洪，捧着鮮花接駕，爲的就是給王強一個驚喜。沒想到，王強上來就給了俞敏洪一個下馬威：“如果有一天我超過你了，老俞你還會這樣歡迎我嗎？”
略顯尷尬的俞敏洪只道：“我回來就是讓你成爲百萬富翁、千萬富翁的。”
當時王強放棄了年薪百萬工作，俞敏洪的壓力可想而知。爲了更快的賺錢、分錢，俞敏洪決定實行大包乾策略，實際上就是讓他們打着新東方的旗號各自爲政、各自撈錢。
王強分到的新業務是口語教學，憑藉強悍的講課能力，王強從第一期十幾個學生幹到第二期五百多名學生。
徐小平負責出國留學諮詢和移民諮詢業務，趕上出國潮風口，徐小平自言“錢多到不可容忍的地步”。
最初，俞敏洪堅持各個板塊只收15%的費用，用以租辦公室、宣傳招生。但他後來發現，各項費用加起來，至少要抽取35%的費用才能運轉。但爲了當初的承諾，他選擇了自己承擔。
5年後，新東方年營業額從1996年的1000多萬，暴漲至兩個多億。
但賺錢不是唯一，俞敏洪更大的目標是上市。俞敏洪成立了正規公司，組建了董事會，自己佔股45%，王強和徐小平各佔股10%。這個結果皆大歡喜，但代價是合夥人的錢要留在公司，不能如以往那般帶回家了。
第一次開董事會，徐小平向俞敏洪拍桌子：“你就不懂怎麼開會！”雙方大吵一架、不歡而散的原因，簡單也現實：公司上市遙遙無期，他們手裡的錢少了。
不只合夥人，在新東方成立的31年裡，尤其創業早期，員工經常跟俞敏洪拍桌子，甚至是掀桌子。因爲大部分情況下，俞敏洪是不會掀桌子的，更不會有什麼嚴重後果。
俞敏洪也承認：“我從來沒敢反掀過任何一張桌子，都是新東方人給我拍完桌子以後，我只能坐在那傻傻看着他，完了第二天給他加一點獎金。”
俞敏洪能容忍員工掀桌子，當然有委屈去全的成分。但更多是考慮經營，認清自己不足，接受他人的建議。
俞敏洪做過統計，“我自己做決策準確率只有40%，但新東方決策正確率是80%，增加的40%就是這些人拍桌子給拍出來的。”
“當初是王強、徐小平拍桌子，因爲他們在大學就是我的班長和團支部書記，現在新東方給我拍桌子的人比我小20、30歲了，也可以照樣地拍……”
對董宇輝，更是如此。
最早出於生計，董宇輝在直播賣貨時是充滿熱情的。但成名以後，董宇輝對直播賣貨興趣大大減退。
就像他自己親承的，“作爲一個讀書人，特別喜歡的可能就是附庸風雅，講一講書，介紹文化。一直不喜歡賣貨主播的樣子”。
看到這一點的俞敏洪，照顧了董宇輝對情緒，在工作與興趣間爲他儘量做平衡。
東方甄選爲董宇輝量身定製了一些名人對談、文旅參訪等比直播更有人文氣息的活動。
這些改變增加了董宇輝的名望，但也讓他對直播賣貨更家牴觸。這也是如今，俞敏洪與董宇輝一拍兩散的重要原因。
俞敏洪幫董宇輝解答一個問題，但給自己扣上了一個問題：留不住董宇輝。
最後俞敏洪曾總結，“我這個人，表面上好像在天天解決問題，但是所有的問題可能都是我自己創造出來的。”
不僅能容人，俞敏洪甚至還能接受自己不當董事長。
由於總是跟王強、徐小平常有爭吵，俞敏洪想了辦法：讓王強和徐小平輪流當董事長。沒想到，倆人幹了兩月就受不了了，只得乖乖請回了俞敏洪。
但另一面，對於原則底線問題，俞敏洪從不手軟。
2006年，俞敏洪極其罕見的拍了桌子，這件事直接促成了徐小平的離開。
事情的起因是，徐小平把已經安排好的，一個萬人學生講座給放了鴿子。這件事觸及了俞敏洪底線，“要麼徐小平走，要麼我走！”最後董事會成員投票決定，徐小平出局。
02 天生弱者，捧出了200多個企業家
俞敏洪的這種品格，或許跟其成長經歷有關。
膽子不大的俞敏洪，有個極不相稱的小名——“老虎”。他的母親李八妹，卻當得起“虎媽”的稱號。
李八妹從小便對俞敏洪嚴格管教。犯錯的俞敏洪，碰上李八妹登起的眼睛，便會瑟瑟發抖。這並不是危言聳聽，俞敏洪從小到大時刻經歷“跪刑”之罰，往往一跪就是半個小時。
直到2000年，俞敏洪38歲，他才被豁免了這一懲罰。
這裡有一個小插曲。說最初俞敏洪創業，很大程度是靠了親戚支持：他們要錢出錢、要人出人。由於這個原因，這些親戚早期佔據了重要的管理崗位，搞的內部烏煙瘴氣。
俞敏洪趕走他們的話，到嘴邊了又咽了下去。
眼看遲遲沒有結果，王強和徐小平開始“逼宮”俞敏洪：這樣下去新東方沒法呆了，不是這個的姐夫，就是那個的妹妹，要麼讓家族成員走，要麼我們兩個人就辭職。
聽說此事以後特別生氣，拿着菜刀要找徐小平和王強算賬。王強、徐小平鼓動俞敏洪硬氣一回，結果俞敏洪又是一個撲通、跪倒在地。
早期的成長經歷，對俞敏洪性格造成了不可逆對影響。尤其是後來的學習、工作中。
俞敏洪曾毫不客氣的反思自己：“我是一個特別懦弱的人。到今天爲止，我的特性之一就是懦弱或者逆來順受。小時候我母親比較強勢，不管有沒有道理，我都逆來順受，後來養成了一個容忍的性格。”
但正是俞敏洪這種懦弱、包容，成就了新東方的某種偉大。
1996年新東方營業額只有1000多萬，2001年新東方的營業額超過2個億，內部出現了一大批二三十歲的百萬富翁。
此後20多年間，新東方不僅成爲教培行業的黃埔軍校，還在投資界、MCN貢獻大量的創業者、企業家。
俞敏洪曾統計，在新東方工作過的人，有200多位做出了不錯的公司。連俞敏洪兩個保鏢都出去創業，一個做了農業公司，一個做了草原度假村。
因新東方結緣的徐小平和王強，於2011年聯合紅杉創辦了真格基金。徐小平先後投出了世紀佳緣、聚美優品、億航無人機、蜜芽寶貝等知名企業。
王強則出任“企業靈魂研究院院長”，幫助人們從哲學人文角度探討企業真正的意義。2014年，王強還出任一起教育科技董事長，直到2020年一起教育上市。
羅永浩的故事更加精彩。在經過新東方兩次試講失敗後，憑藉俞敏洪給的第三次機會，他成爲北京新東方學校的任課教師。
由於教學風格幽默詼諧，羅永浩極受學生歡迎。他講課的段子也被傳到網上，形成“老羅語錄”，成爲第一代網紅。
此後老羅砸西門子冰箱，做錘子手機欠債6億，最終靠帶貨還債成功。
與羅永浩幾乎同期加入新東方的李笑來，爭議性更大。
2013年，李笑來創立比特基金，專注於互聯網、比特幣相關領域的天使投資。
很快，他被《華爾街日報》稱爲“中國擁有比特幣最多的人”，成爲名副其實的“比特幣首富”。
2018年，李笑來在一段錄音中，談自己利用網紅身份和概念炒作“割韭菜”，甚至還出版了《韭菜的自我修養》一書。這一度讓其飽受爭議。
相比，那些新東方出來，繼續深扎教培行業的創業者，更多、更普遍、也更成功。以高途創始人陳向東，一起教育劉暢、樸新教育沙雲龍、新航道胡敏爲代表創業者，一度成爲中國“教培行業”的中流砥柱，並取得了一個個資本成功。
2018年6月，樸新教育在美國紐交所掛牌上市。2020年12月，一起教育在納斯達克上市。也是2020年前後，跟誰學的市值曾一度超越新東方。
聚是一團火，散時已燎原。一時間，新東方成了教培行業的黃埔軍校，俞敏洪成爲當之無愧的校長。
03 4萬新東方人要幹，短暫的與輝同行
但教培的火來的快，去的更快。
2021年7月，形勢急轉直下，國家“雙減”政策落地，K12在線教育幾乎團滅。以新東方爲例，其市值一夜蒸發90%，營收減少80%，數百億資產打水漂。
在拿出200億元把學費退掉，把數萬名員工的工資結清，把8萬套課桌椅捐給全國的鄉村學校後，俞敏洪一度萌生退意：“我想徹底不再做新東方了，儘管新東方還有一些業務，反正就那樣了，我已經60歲了。
是的，俞敏洪早已不再年輕。從此後俞敏洪北大演講中，他希望自己能夠“仙風道骨”。俞敏洪提到了提到了自己最想做的幾件事：
一是，雲遊四海，或如弘一法師或如徐霞客。二是把讀到的好書分享給全國人民。三是，弄一個農場，過一個富足的像陶淵明一樣的世外桃源的生活。
但這個選擇，新東方的人不同意。他們說，“老俞你可以退休，我們不能退，我們還有四五萬人......所以繼續做吧。”
60歲的俞敏洪，又開了重新開始創業。這便有了大家熟知的東方甄選。
2023年，東方甄選淨營收同比增加651.0%至45億元，持續經營業務淨利潤爲9.7億元，相比上財年淨虧損7100萬元，實現扭虧爲盈。
用東方甄選，俞敏洪給了自己與新東方人一個不錯交代。
此後的故事我們都知道，直到昨天董宇輝分家。受其影響，7月26日，東方甄選股價大跌20%。
東方甄選又到了最危難的時刻。
但與2021相比，這次的挑戰並不相同。如果2021年對新東方來說是一場戰略性毀滅，今天頂多是一場戰術性挫敗。
2021年，什麼都毀了，但新東方保留了最核心的人才。如今，東方甄選但核心資產-俞敏洪和他的團隊們依然存在。
只是，俞敏洪難免再次經歷一場冰與火的考驗。
04 俞敏洪的天下“無敵”
新東方的CEO周成剛有一句話說的不錯，“俞敏洪就是自己挖個坑跳進去，跳進去又爬出來，說，大家看我多偉大，我從坑裡爬出來了。結果坑是他自己挖的。”
是的，放走董宇輝，俞敏洪是有責任的，這個坑一大半是俞敏洪自己挖的。
但正如周成剛所言，或許俞敏洪還能從坑裡爬出來了！
儘管俞敏洪自言，自己62歲了，非常不願意再陷入日常的工作中間去，更加不太願意再陷入利益衝突和矛盾紛爭中間去，應該“仙風道骨”了。
但他也強調，一旦走在創業的路上或者走在辦企業的路上，很少能夠全身而退的，能全屍而退就差不多了。
“只要你在路上，你就一直在路上，並且還要以自己死在路上爲光榮，馬革裹屍，我覺得企業家的精神跟古代戰場上將軍的精神應該是一樣的。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正如一位評論所言，“即便大家都走了，俞敏洪依舊還是那是教父，依然能把東方甄選扛住”。
未來我們無法預知未來，但從俞敏洪過往幾十年，似乎可以找到一點信心。
在今年3月俞敏洪北大講堂上，俞敏洪分享了幾點經營企業的心得：
第一，利己利人。第二，共生共贏。第三，儘可能做到“天下無敵”。第四，堅守正道。第五，做自己真心喜歡的事。
從第一到第三，俞敏洪其實只表達了一個意思，那便是“與人爲善、和而不同”。
縱觀新東方31年，新東方經歷了合夥人風波、上市風波、渾水公司進攻風波、雙減風波、東方甄選東方甄選事件、董宇輝出走......
俞敏洪的選擇是，允許同事桌子，保持懦弱、包容各方，鼓勵員工創業、成就他人，甚至是將與輝同行白送給董宇輝。
你可以說俞敏洪不夠狠，甚至有些窩囊，但你不能磨滅他的善意。用他自己的話說：始終抱着愛護我周圍所有人的心態來解決問題。
2007年大學，筆者第一次聽到俞敏洪演講。他以一句是“爲什麼我的眼裡常含淚水，因爲我對你們愛得深沉”做結束。正好可以用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