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話》憶空軍數起飛安事故(劉良升)
在莫拉克風災殉職的臺東縣員警江文祥、許金次,以及演習失事的空軍中校飛行官張良元, 3人的英靈在國旗的引領下,入祀臺東忠烈祠。(中央社)
隸屬空軍二聯隊的一架幻象2000單座戰鬥機,在3月14日自臺東志航空軍基地起飛執行例行戰訓任務時,疑似是返場時飛機機械故障,駕駛員果斷跳傘最終平安獲救,但座機卻墜落於太平洋之中。我與自空軍臺南一聯隊修補大隊管程分隊退伍的魏兄聊及這起飛安意外時,當年服役時我與空軍的情緣又不覺歷歷在目了。
我約在30年前服務於海軍艦隊直升機大隊修補中隊,除了照料海軍第一代500MD/ASW反潛直升機外,並近距觀察接觸第二代S-70C反潛直升機自美國返國組裝入列服役。由於海軍本身的航空維修能力有限,所以必須委託空軍在屏東和臺中水湳的後勤指揮部,來定期檢測滑油和執行大修,所以我也有機會因公造訪空軍六聯隊所在的屏東空軍基地多次。
此外,空軍作戰司令部出版的《飛行安全》月刊,更是負責飛行安全的我每月必讀的刊物。在最後4個月的役期,我又奉命由西海岸高雄左營軍區海鷹基地,換防到新建的東海岸花蓮神鷹基地。所以雖然在海軍服務,但是基於業務需求和個人興趣,我對空軍的作業和部署也略知一二。
海軍神鷹基地就位於空軍八聯隊(現已裁撤,改由五聯隊進駐)花蓮機場的西北端,屬於同一個營區防衛體系。當年身着深藍色制服的空軍警衛兵,全副武裝騎着自行車上崗的哨所,與衛戍本單位着叢林迷彩軍服步行上哨的海軍陸戰隊衛兵的據點,僅僅隔着一條飛機滑行道相望。
當年國防部已執行十多年之久的建安計劃已接近尾聲,所以花蓮機場除了民用的花蓮航空站大樓,以及空軍所屬諸如塔臺、棚廠(hanger)、辦公樓等基礎建築外,散落在滑行道旁的飛機掩體已達到「一機一堡」(每一架戰鬥機擁有一座專屬飛機堡供停放)的要求,且鋼筋混凝土結構的機堡頂端還有栽植的綠色植被,與機場本身的地面草皮連成一氣,綠化僞裝得相當不錯。(雖然從衛星彩色空照圖觀之,進出機堡的灰色水泥滑行道就露了餡了!)
另外,在我們西側兩公里許,就是海拔1千公尺拔地而起有着近70度峭壁的加禮宛山,她的山腳處就是空軍在花蓮的另一處重要據點──佳山基地。其最讓人津津樂道的莫過於佳山基地山洞內開鑿出來的神秘巨大機庫,據說可以停放約250架戰鬥機。且山麓所在地以巨量土方填實出來的臺地上,還構築了一條沿山的標準飛行跑道,真令人對於該軍事工程的浩大嘖嘖稱奇!
空軍花蓮基地(花蓮航空站,下)及佳山基地(上)。(範揚光攝)
花蓮臺東一帶如此的軍事部署,正是建安計劃中規畫將空軍的主要戰力深藏於山洞之內,好在戰爭時期一旦臺灣本島西部機場承受第一波的襲擊後,空軍仍然得以在東部保有足夠的戰力進行第二波的防禦作戰,這對戰略縱深有限的臺灣本島,在當時的建軍備戰思維下,是不得不爲的舉措。
而綠葉成蔭的加禮宛山北側,有一小塊山壁呈現童山濯濯的黃土狀,與周遭被原始森林覆蓋的深綠色極不協調。據一位家住花蓮的同袍所言,那正是1989年10月中華航空公司一班波音737客機的空難失事撞擊點。
原來花蓮機場軍民合用的機場主跑道是東北與西南再略微偏北的走向(跑道的方向亦可視爲從南北軸線順時針轉30度的位置),而飛機在跑道上起降的方向是隨着實際風向,而由花蓮空軍的塔臺管制人員決定。所以花蓮往臺北的民航機,如果當時起飛的方向是由西南朝東北,則飛機拉高後可以繼續維持航向在太平洋海面循着海岸線朝北方翱翔。相反地倘使飛機是由東北朝西南起飛,則飛機爬升時必須向左側進行一個U型大回轉,一方面可以避開正前方阻隔去路的中央山脈主峰,另一方面則順勢將飛機修正回到朝北往臺北方向的路徑。
而1989年的失事班機正是由西南朝東北方向海面起飛,但是航班機長過於疏忽和自信,硬是潛意識內錯誤地向左側進行一個不需要的大U型反轉,反而將客機猛烈地撞向加禮宛山北端聳立的山壁,客機所攜帶的燃料頓時引發一片火海,54名機組乘客瞬間殞命。這段往事讓我在霧起之際向該處遠眺時,尚有陰森猙獰的感覺襲上心頭。
而魏兄提及在1990年3月24日當日有3架同屬新竹二聯隊的F-104星式戰鬥機,於十分鐘的間距內在桃竹地區失事,造成3名飛行員殉職,自此素有「寡婦製造機」惡名早就老舊到必須汰換的F-104戰鬥機,被迫進入了「半冬眠」的狀態,即便名義上也要苦撐到第二代戰鬥機(國產IDF戰機,美製F-16戰機,和法制幻象機)服役後的1998年,才能正式卸下重擔。可想而知昔時空軍每個聯隊僅有的20來架F-5E/F-5F戰鬥機的巡防任務壓力有多大了!
那年漢光演習的統裁部,就設置在我們海軍神鷹基地營區內。某日值日官宣佈將會有20多名中將和少將進駐我們單位,要大家「長眼」些。在我退伍的前3天,正慶幸在服役期間本單位沒有重大飛安事件發生(只有一起500MD/ASW反潛直升機飛行時,所攜帶的煙標自飛機掛架上脫落,砸壞了左營軍區汽車大隊的屋頂,所幸無人員傷亡),不料隸屬花蓮基地的一架F-5E戰鬥機(編號5152),於執行基本攻防訓練時墜海失事,飛行員跳傘失蹤,我們在同一營區的海軍同仁也表哀悼,也着實替當年尚未正式展開的漢光演習蒙上了一層陰影。
豈料2009年,我的小學同屆同班唯一的飛將軍──空軍張良元中校,也不幸駕駛F-5F戰鬥機(編號5410)在澎湖外海失事殉職。撫今追昔,深感戰鬥機飛行員這項高風險高壓力的職務,其箇中的心酸不是外人容易領略的,同時也在此祈禱空軍能確保飛行安全,並向這些保衛臺海安全的飛將軍們致敬!
(作者現居美國德州休斯頓市)
【劉良升專欄每週二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