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人的陽臺究竟有多迷幻?

每一次路過山西我都會想起那些燈紅酒綠的日子。

那是一段直白、隱晦而迷幻的歲月。初戀進了廠,舅媽大我四歲,我們相逢在樓下的夜未央舞廳,她摟着我的脖頸訴說舅舅的不是,我攬住她的蜂腰任心事被她揣摩。

舞池的燈光從頂部落下,如同一場粉紅的大雨溼潤了我們的秘密。

那是紅色、紫色、黃色、綠色的。我們是熾熱、感性、迷離、柔軟的。

山西的世界是一個紮實的世界。

外地人在裡面生活久了,難免就會忘了自己在別處沾染的那些浮躁。於是開始學着本地人穿二股筋、吃肉蓉面、睡午覺,過得粗茶淡飯,大漠孤煙。

但本地人從來不考慮這些,晉中大地,根音是晉商和腰鼓。

夜幕降臨,故土就是當地人的樂土。天邊最後的一絲象徵着光明的太陽落下,生活就會在黑夜裡開始斑斕。存在於字面上的那種。

去山西很難不被他們陽臺上的斑斕攥住。你從濱河路走到北鼓樓大街,吃油粉飯,剛嚐到胡椒味,頭上的燈就亮了起來。緊接着整個臨汾就亮了起來。

坐在路邊吃飯的人用碗接住光,光散在碗裡就像又加了一道澆頭。

四川到山西要經過陝西。從雅安到渭南再到運城。就完成了一場底蘊的追溯。

早些年從山西拉煤到四川的司機在成都放了貨就要獨自往北方開,走日鳳線到G310,從盆地往高原走,走到綠變成黃,山被磨成坡,陽臺從白色變成五光十色。家的模樣也就有了形狀。

南方人一般在山西待不住,風沙太大。沙塵一起,南方人就會開始想家,看着黃土蓋過黃土,沙子和磐石纏綿,南方人就覺得自己在演沙丘,城市就是沙蟲。吞沒的是一種名爲南方的做作。

山西的氣候也只有山西人自己能夠降服。也只有山西人才能參悟生活在那裡的快樂。

過去時代還處在初步發展階段。山西人活在黃土高原上難免就只能和黃土說話。說自己爺爺就是晉商,說關雲長,說到興頭上了就去看一看古蹟,古蹟也是黃的。

到了近代科學開始發力的時候,山西的底蘊才終於找到了出口。

他們有時表現成對禮數的重視,有時也體現在對面食的忠誠。還有的時候,那種熱情就會變成陽臺上的彩燈,一明一暗,閃爍的都是古王朝的興衰。

我租住的小區裡曾經就有一戶來自運城的鄰居,女方在CBD工作,男方在樓下經營着一家山西面館。

每次有節慶的時候,他們就會用彩燈籠罩整個安置小區。從加假一直亮到調休,從麻將房一直亮到廚房。就連隔壁太婆的泰迪都彷彿被鍍上了一層粉光,看着像是要進化。

我的山西哥們就告訴我,每當他想老家的時候他就會去那些五光十色的地方走走,去九眼橋,去常樂小區,去那些脫離了範式光線的地方,用彩色來塗抹他的胴體。

每次去,他都會在耳機裡放一首歌頌關羽的曲目,他說這讓他會顯得更加純粹。直到他的智能手錶提醒他已經消耗了六百大卡,他纔會離開,離開自己的思念回到自己的家。

他說,他的靈魂在成都已經有了三十年的房貸和五年的車貸,老婆也是四川自貢人。但在那些深遠的記憶中,他仍然還是那個山西的少年。

我也就明白了,他的家並不只是一個地名,還是他在這段人生當中所品嚐到安穩的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