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規劃師七年踏遍200餘條衚衕

北京是全國首個在全市範圍內推行責任規劃師制度的城市。2017年9月27日,中共中央國務院批覆了《北京城市總體規劃(2016-2035年)》,成爲北京市城市發展、建設、管理的基本依據。自那年起,來自清華同衡的張喆作爲一名責任規劃師,正式加入東城區的老城保護工作。

“北京的歷史文化這麼有魅力,改造目標就是爲了像保護生命一樣保護它。”七年多來,張喆一頭扎進老城的街頭巷尾,腳步遍及東城區200餘條衚衕,呵護着裡頭的一磚一瓦,又關照了市井百姓的民生綿延。老城的“面子”和“裡子”,在他手中變得具體可感,保住了歷史,更留下了鄉愁。

變化

從街巷衚衕走進院落三輪改造逐步深入

秋高氣爽的日子裡,鐘鼓樓廣場熱鬧依舊,孩童的蹦跳嬉鬧、老人手中上下翻飛的綢緞、遊客的相機咔嚓、自行車的清脆鈴響……交織成一曲北京老城獨有的樂章。衚衕寬敞了,道路平整了,綠化更多了,架空線不見了,小院建起了議事空間……歷經多年的精細化提升,讓古老的鐘鼓樓片區顯得活力四射,老胡同的居民們也迎來了現代生活。

這樣幸福的畫面背後,責任規劃師功不可沒——作爲由區政府選聘的獨立第三方人員,責任規劃師要爲責任範圍內的規劃、建設、管理提供專業指導和技術服務。從2017年至今,北京的街巷衚衕提升工作已經進入到第八個年頭,其間有步驟、有計劃地開展了三輪。而張喆深度參與了東城的城市更新和保護、背街小巷精細化治理、院落改造等工作,以繡花功夫提供全過程陪伴式諮詢服務。

每一輪街巷衚衕提升工作的側重點有所不同,身處一線的張喆感受頗爲明顯:2017年至2019年是打基礎階段,着重聚焦拆除違建、環境整治,針對大環境進行提升改造;2020年至2022年進入精細化階段,從街巷到院落,綠化小品、無障礙設施建設、垃圾分類等工作都開展了起來;2023年,第三輪背街小巷精細化治理吹響了號角,在前兩輪的基礎上,眼下更加註重環境的維護、建立長效的共建共治共享機制。

這些年來,張喆對於老城保護的理解也在變:“大原則一直是堅持‘修舊如舊’,要保護老城傳統風貌,但我們對這個詞的理解是不斷深入的。頭幾年,隨着改造提升工作的推進,我們發現老城確實換了新顏,但總覺得少點什麼。到了第二階段,我們更加註重人情味,要保留老城居民的鄉愁。於是,我們從衚衕走進院子,跟老百姓共同商量改造方案,讓衚衕院落留住老北京的韻味和情懷。”

人民城市人民建,人民城市爲人民。到了第三階段,張喆又逐步認識到,時代向前發展,老城也要歷久彌新,衚衕生活也是要面向未來的——既要有古色古香的韻味,更要讓老百姓過上更加舒心的現代生活,“而這個環節的關鍵就是搭建共建共治共享機制,讓街道、社區、老百姓多方共同參與,讓成果得以長久持續。”

心得

生活的主體是老百姓得知道他們需要什麼

最近幾年,張喆主要聚焦安定門街道,轄區大致範圍東至雍和宮大街,西至舊鼓樓大街,南到鼓樓東大街一線,北至北二環。這片四四方方的區域被劃分爲鐘鼓樓街區、北鑼鼓巷街區和國子監街區,光聽這些“如雷貫耳”的名字,便知是歷史風貌保護的重點。“城,所以盛民也”。如何在保護好老城的同時提升百姓生活的幸福感?這是張喆一直在思考的問題。

“責任規劃師雖然專業,但不能閉門造車,更不能以居高臨下的姿態去設計你以爲老百姓需要的院子。要知道,生活的主體是老百姓,你得知道他們需要什麼。”張喆說。在老城住慣了,院子裡的大爺大媽自有一些樸素念想,是下雨不積水、雨過路面幹、出門地平坦,是“天棚魚缸石榴樹,先生肥狗胖丫頭”。這些,他記在心裡。

於是,經過提升改造,鐘樓灣衚衕90號院的範來友終於有了空間種花種草,院子裡到處點綴着翠竹、梔子、虎皮蘭、月季,顯得生機盎然;方家衚衕的陳大爺如願把家門口出行的三級臺階換回了兩級,“走了60多年,還是兩級臺階走得舒坦”;不少院落裝上了太陽能照明燈,叔叔阿姨們可以放心大膽走夜路了;小院的適老化改造也是根據老人個體需求而來,扶手裝在哪個位置、裝多高,緩坡多少度合適,都要跟老人商量……所有的改造都爲居住者“量身定製”。

如今,不少街巷、院落的提升工作已經完成,如何維護整治成果?張喆說,在前期精細化治理過程中,就已經逐步探索出了一套共建共治共享機制:一些小院騰退後引進了新業態,實現有效利用的同時激發了老城活力;有的則用於補齊民生短板,在持續點亮居民生活;有的院落居民自行推出了小院公約,大家夥兒共同維護家園環境……

這不,鐘樓灣衚衕61號院西房騰退之後,就打造了“鐘鼓同文會客廳”,不定期舉辦各類活動,成爲遠近居民的精神家園;鐘樓灣衚衕2號院被改造成了一個微型消防站,用以守護周邊的居民和文物古蹟;在鐘樓灣11號院,街道則與企業合作建成了安定門芙蓉養老照料中心……

感想

每天奔走在街頭巷尾一路見證老城的變化

作爲一名責任規劃師,張喆把自己比作橋樑,連着各方:“上接專業部門,宣貫和執行好老城保護政策,也爲片區提升改造給出專業建議;下接老百姓需求,儘可能把老百姓的想法落到實處。”

寥寥數語概括了自己的工作,但背後是他7年多來的風吹日曬、四處奔走。剛開始,張喆躊躇滿志、準備大幹一場,但中間免不了碰壁,遇到各種難題,“區裡、街道、施工單位、社區、百姓,大家視角不同,難免無法同頻,得反覆磨嘴皮,找出大家都能接受的最大公約數。”

這些年,張喆一頭紮在片區裡,幾乎每天都在街頭巷尾跟居民打交道,街坊鄰居見到了,逢人就介紹,“瞧!這是我們的責師”,語氣中透露着自豪。他也是個攝影愛好者,平日裡相機不離身,朋友圈日日都有新狀態,記錄着他與鐘鼓樓、與北京老城的故事。看他到處“轉悠”,有人問他,“你不用上班嗎?”張喆說:“我每天都在上班啊。我同事老開玩笑說,在單位看見我十分罕見。”其實,他在設計方案、現場踏勘、溝通各方……常年奔波在外,1983年出生的他不僅皮膚曬得黑黢黢的,頭髮也比同齡人白不少。

“說來也巧,我打小就在安定門附近長大,又學了這個專業,如今恰逢其時,剛好趕上北京這幾年開展老城保護,自己還負責這個片區。看着自己生活過的老城在不斷變化,打心底裡感到無比幸福!”張喆說。

文/本報記者蔣若靜

攝影/本報記者袁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