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旅遊記者放逐自我 林麗純從女巫到女人
一場放逐自我、追尋本我的旅行從旅遊記者,到旅行的人。從臺北的辦公室、埃及的沙漠,到秘魯的叢林,到底要付出什麼代價才能當一個真實的人?
午後,跟着一頭波浪長髮的林麗純拾級上山,她墨綠色的民俗印花燈籠褲,掩映在雨後的山林草葉間。一不留神,她抓起樹枝上垂下的白綢,啪一翻身,也不管拖鞋離了腳,就把自己倒吊了起來。「好像在飛,」林麗純的語氣像個爛漫天真的小女孩。這是她廿八歲那年,爲期十三個月的旅行中,在以色列學會的「空中絲綢」(aerial silk)特技舞蹈。
爲了要飛起來,林麗純經歷了一場空前的掉落。輔大新聞系畢業,熱愛旅遊的她當起旅遊雜誌的記者。剛開始,她非常慶幸自己可以一邊旅遊,一邊賺錢。她採訪、趕稿,不斷移動,在不同國家、不同的牀上醒來,她優秀的工作表現還爲雜誌社創了新刊物。
幾年後,這看似夢幻的工作漸漸扭曲變形。她發現,雜誌服務觀光與消費的心,比介紹深度旅遊更熱切。坐在辦公桌前,她動不動就掉起了眼淚。那些校稿到凌晨三、四點的夜晚之後,回家不是爲了睡覺,而是爲了拿行李衝向機場,開始下一期的採訪。
那天,剛結束在京都的採訪,她突然像個溺水者,無法控制感受力、情緒、意識、思維,失神地在這座日本古城裡亂走了三天,「我覺得自己快瘋了!」林麗純回憶起那段恐怖的經驗,那時她夜不成眠,好怕自己會被當作神經病。回到臺灣,醫生開了憂鬱症的藥,但她不想吃藥,也不想繼續替雜誌社做徒有形式的旅行。她要一場真正的旅行。
放逐自我、追尋本我 一場真正的旅行
十三個月跨越歐亞大陸的跋涉,一場放逐自我追尋本我的旅程,從借宿在法國駐村的藝術家朋友處開始,到孑然一身的流浪。她在歐洲待了三個月、中東四個月、印度六個月。旅程中,她脫掉社會賦予的身分、剝除資本主義賦予的工作價值,她想知道「我是誰?」「誰能界定我是誰?」心中想做的事,是自己想做的,還是社會想要你做的?擺脫工作,擁有完全的自由後,自己真的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嗎?自我的認同沿着八千公里的旅途不斷掉落,一直掉落、掉落、掉落。林麗純說:「我變得像只動物,只剩下直覺和本能。」要去哪?在陌生的異國街口,她把手伸在半空,感受空氣與電流,好決定自己該何去何從。
就這樣,她跟隨冥冥中的指示到了以色列首都特拉維夫。以色列男女高中畢業需服義務役,退伍後往往選擇全球壯遊月餘甚至經年。在他們眼裡,這趟林麗純以爲瘋狂的旅行,顯得稀鬆平常。在這塊習於流亡的國度裡,林麗純遇見一位廿一歲從家鄉挪威一路搭便車到特拉維夫的女生。這位挪威女孩即使幾度被搶、被占卜師斷言將命喪途中,仍舊克服了對預言的恐懼,活力四射地站在林麗純面前。林麗純說:「我因此獲得啓發,變得勇敢,也開始搭便車旅行。」
搭便車跟乘坐其他公共交通工具不同,不是上車付錢睡一覺就到達目的地,而是要打開所有知覺去觀察感受:這是輛什麼車?開車的是什麼樣的人?要開去哪裡?司機與乘客因爲彼此沒有利害關係,一旦聊開了,聽到的往往就是一則驚人的故事,林麗純說:「旅行的奇遇就在這裡。當你變成一個旅行的人,慢慢失去身分與標籤,就可以穿越時間與空間,與任何一種人連結互動。」
即使精神狀況仍舊時好時壞,受啓發的她開始嘗試更多新事物。不知爲何,她非常想要走進廣袤的沙漠。以色列的沙漠、埃及的沙漠、約旦的沙漠,放眼望去只有沙子、篝火、月亮、星星,除了自己,就只剩下無邊寧靜。在那裡,內在的自我批判聲被無限放大,林麗純說:「我覺得,我在沙漠裡死了一次又一次,被五馬分屍,自己一直在下地獄,進入黑暗的東西,一直在發瘋,意識不斷崩解,非常恐懼……。」
沙漠像是一個巨大的細沙篩子,當林麗純從沙漠中出來,她好像穿越了什麼,瀝去了渣滓,更新了靈魂,「我就覺得我好了,」她說。事後,她爲了瞭解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開始研究「超個人心理治療」(試圖整合心理治療與靈性轉化的醫療理論),並打算申請研究所,重新找到自己在社會上的定位和發展。查找資料時,她偶然在一本書上看到關於「靈性危機」的章節,有段描述「巫士的危機」的文字:「許多文化和時代中的巫士都是起於一次旅程……超常意識的劇烈過程,當事人進入地底世界,在那裡經歷痛苦和折磨,最後被肢解、死亡,然後重生,升到高處……此人被選爲巫士,準備開始進一步的學習。」林麗純大爲驚訝,這就是她要的答案啊。這頁白紙黑字證明了她不是瘋子,她沒有壞掉!一切都只是要成爲巫士的過程。
林麗純 Profile* 「身土不二.五感策展」創辦人* 曾任旅遊記者,一次在中東沙漠自發性靈視追尋中踏上薩滿的旅程。對於植物靈有深度的聯結與學習,喜愛身體工作與有療愈效果的食物。現在唯一的老師是自己的身體與腳底下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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