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韓「曹國風暴」（下）：爭議中強勢啟動的「檢調改革」
「曹國風暴」持續延燒的同時，文在寅政府計劃已久的「檢調改革」，也終於開了第一槍。 圖／文在寅官方臉書
▌前情提要：〈南韓「曹國風暴」（上）：挺曹 VS 反曹的輿論廝殺〉
▌前情提要：〈南韓「曹國風暴」（上）：挺曹 VS 反曹的輿論廝殺〉
南韓社會正爲新任法務部長曹國是否適任，掀起連串爭執與朝野激戰。由於妻女身陷不法質疑，日前檢調大動作前往曹國住家執行扣押搜索，首爾束草洞與光化門兩地，連日來陸續涌現「挺曹」、「聲援司法改革」與「反曹」、「反文」集會。就在此時，曹國的女兒曹敏，終於打破兩個多月來的沉默，親上火線，公開表明立場。
「我從報導上看到，我的大學與研究所入學資格，可能會被取消，我也認爲檢方可能會以『獎狀僞造』或『妨害入學考試』起訴我。」今年28歲的曹敏，在10月4日以電話連線的方式，在《交通廣播電臺》（TBS）的著名節目《金於俊的新聞工廠》中，向主持人、同時也是進步派的評論家金於俊說道。
今年28歲的曹敏，連日來因爲母親——東洋大學教授鄭景心——身陷投資幽靈公司私募基金，還有自己的入學爭議，飽受煎熬。
10月5日，大批挺曹國的羣衆，聚集在首爾最高法院外，爲曹國以及其欲推動的司法改革聲援。 圖／法新社
不甘示弱的「反曹」、「反文」羣衆，也在9日再次動員，上街集會遊行。 圖／法新社
「我把我擔任志工或實習生所得到的證書，都提交給學校（推甄審查），從未僞造。但身邊很多人說，因爲我正在接受搜查，媽媽爲了保護我可能會說：『那些不是女兒做的，全是我做的』。所以我跟我媽說，別這樣做。我是媽媽的孩子，我自己也擔心很多事，所以決定出來表明。」
儘管高中時，在教授的操作下，曹敏掛名論文第一作者，並以此列爲推甄備審資料，最後順利升上大學與研究所，是確鑿的事實，也引發輿論對曹敏，以及對身爲法務部長的父親大爲撻伐；但之後曹敏又遭揭露，連首爾大學與東洋大學的實習證書與志工服務獎狀，都有可能爲造假，曹敏於是決定出面捍衛，強調清白。
事實上，由於相關案件都還在檢方搜查的階段，基於偵查不公開原則，主持人金於俊並無法太過詳細地詢問曹敏案情進展，但由於媒體上不斷出現許多號稱「從檢方關係人士得知」的「獨家報導」，在未經確認下，持續揭發曹敏多項爭議事件，不僅引起輿論混亂，也對她的生活造成重大影響。
曹敏在《金於俊的新聞工廠》節目中，透過電話澄清她的志工與實習生實習經歷爲真。媒體上許多號稱「從檢方關係人士得知」的「獨家報導」，在未經確認下，持續揭發曹敏多項爭議事件，不僅引起輿論混亂，也對她的生活造成重大影響。 圖／《채널A 뉴스》影片截圖
「最近A頻道的報導，題目我就照唸了：『曹國女兒對檢方陳述表示，實習是在家裡做的』。您應該有看到了…實際上您去檢調那裡（接受傳喚調查），是怎麼陳述相關內容，我就不問了，我只想確認一件事，『在家裡當實習生』，引號內的這句話，您有說過嗎？」主持人金於俊問道。
曹敏聽到後回答：「沒有。」
「那有講過類似題旨的話嗎？」金於俊追問。
曹敏繼續迴應：「完全沒有。」
曹敏積極表明自身清白，但另一方面，她的母親投資幽靈私募基金的質疑，被認定是更大問題，因爲該案還同時涉及曹國的堂弟與胞弟，輿論因此質疑：曹國本人是否也知情或涉入其中？
輿論質疑：曹國本人是否也知情或涉入其中？ 圖／歐新社
曹國的堂弟已於秋夕連假期間遭收押，鄭教授則在10月3日被傳喚到案，檢方也已向法院申請其胞弟的拘票，但在8日深夜被駁回。就在調查曹國親屬一連串的爭議風暴時，南韓檢方與法務部，也先後發表了檢調改革的初步內容——
檢方首先在10月4日宣佈：基於保護人權的原則，廢止「公開傳喚」制度。這項變革，是由檢察總長尹錫悅親自下達指示。原先，在包括財閥、政界貪腐不法等重大案件發生時，爲讓國民知情，南韓檢方會公開傳喚證人或事件相關人士到案說明，以釐清案情，最後再決定是否申請拘票。
過往，包括朴槿惠、李明博兩位前總統及三星少主李在鎔，都因涉入親信干政案或貪污行賄等嫌疑，而必須公開前往檢調，往往成爲鎂光燈焦點。爲防止衆家媒體爲了拍照與採訪發生衝突，地檢署前的地面上也會設置「拍攝防線」，要求記者不得逾越。如今，公開傳喚將正式走入歷史，也形同宣告，不會再有「拍攝防線」存在。
檢方首先在10月4日宣佈：基於保護人權的原則，廢止「公開傳喚」制度。過包括朴槿惠、李明博（圖中）兩位前總統及三星少主李在鎔，都因涉入親信干政案或貪污行賄等嫌疑，而必須公開前往檢調，成爲鎂光燈焦點。 圖／歐新社
之所以做出這項變革，是因爲在傳媒發達的當代，公開傳喚反而容易讓受傳喚者，被看作是「已被定罪」的對象。
但實際上，許多人只是因爲協助釐清案情而來，卻往往被貼上「犯人」標籤，或者是許多嫌疑人還只是在被調查的階段，詳細事證都尚未釐清，卻被輿論「獵巫」，因而違反了無罪推定原則；南韓檢調因此決定，往後傳喚都轉換爲不公開的形式。
但在新令下達前一晚，曹國部長的妻子鄭景心教授，纔剛被檢方「非公開傳喚」，這也讓輿論質疑，是否是爲了讓部長一家「便宜行事」，才決定「首開先例」？但檢調對此迴應，這項改革案，早在尹錫悅總長於6月上任時，就已列入計劃。而廢除公開傳喚後，往後傳喚日程與詢問方向，檢方也一併不再需要對外告知。
廢除公開傳喚後，往後傳喚日程與詢問方向，檢方也一併不再需要對外告知。圖爲韓國檢方搜查示意圖。 圖／歐新社
這項舉措，雖然讓案件迴歸偵查不公開的原則，但也有不少人憂慮，往後若政界或財閥人士涉入大型貪腐案件，如此制度恐會讓這些人得以規避媒體監督；在檢調體系的權力調整尚未真正落實的當下，若檢方與權力相勾結，可能往後「連傳喚都乾脆不做」，如何避免相關爭議出現，目前還有待完善配套措施。
在檢方宣佈廢止「公開傳喚」制度後，曹國部長也在10月8日，正式發表第一波檢察改革方案。除了宣佈取消檢察長專用座車、廢止深夜與長時間調查問訊，也啓動了縮編檢察組織和職能的程序。
「包括首爾中央地檢在內，3個檢方據點中的『特別搜查部』，將改編爲『反腐敗搜查部』，將設下最低的必要人力限度等新規定。我們將在10月中，修改檢察廳事務機構的相關規定，予以促進。」曹部長在全國直播的記者會上，公開說道。
曹國部長也在10月8日，正式發表第一波檢察改革方案。除了宣佈取消檢察長專用座車、廢止深夜與長時間調查問訊，也啓動了縮編檢察組織和職能的程序。 圖／法新社
一般檢方是在接獲檢舉告發，纔開始對案件展開調查，「特別搜查部」則是主動針對牽涉公共層面的大型政治、金融或權力勾結問題，主動察覺並展開搜查。但由於特搜部時常發生爭議案件不辦、卻積極利用特權從事政治報復性搜查的問題，因而成爲文總統上臺後，欲先下手縮編的目標。
在南韓檢調體系內，原本18個地方檢察廳中，共有7處設有特搜部，尹錫悅總長才在10月初正式宣告，7處特搜部減少爲包括首爾中央地檢在內的3處；而曹國部長則又宣佈將特搜部更名爲「反腐敗搜查部」，同時訂定最小規模、強調組織平等，並最大幅度地限縮職能，以免濫權。
在檢方宣佈取消公開傳喚制度，「爲檢調瘦身」也成爲曹國就任法務部長後，爲文在寅政府開響改革的第一槍。呼喊已久的「檢調改革」終於動了起來，但起步的此時，會哪個方向走？在南韓朝／野、法／檢，權力交相肉搏的當下，仍充滿高度的不確定性。
「爲檢調瘦身」成爲曹國就任法務部長後，爲文在寅政府開響改革的第一槍。呼喊已久的「檢調改革」終於動了起來，但會哪個方向走？在南韓朝／野、法／檢，權力交相肉搏的當下，仍充滿高度的不確定性。 圖／美聯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