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烏互指對方錯估、誤判 造成「大反攻」失利

烏克蘭今年6月初展開備受期待的大反攻受挫，俄烏戰事陷漫長泥淖。華盛頓郵報的長篇調查報導披露一些此前未揭的內幕，乃至美烏雙方將失利相互歸咎對方錯估或誤判。(圖/ 路透社)

烏克蘭今年6月初展開備受期待的大反攻受挫，俄烏戰事陷漫長泥淖。華盛頓郵報的長篇調查報導披露一些此前未揭的內幕，乃至美烏雙方將失利相互歸咎對方錯估或誤判。

今年6月15日，美國國防部長奧斯汀（Lloyd Austin）由多名高階美軍將領陪同，於布魯塞爾的北約總部與烏克蘭防長及幕僚們開會，氣氛凝重。當時大反攻已展開超過一週，烏軍損失與受阻超出預期。

奧斯汀質問烏克蘭防長列茲尼科夫（Oleksii Reznikov）開戰之初的烏軍決策，以及爲何不集中西方軍援的裝備清除雷區供發起大規模機械化作戰；奧斯汀說俄軍防線固然厚實，但不是「無敵」。

列茲尼科夫表示，烏克蘭的裝甲縱隊每次進攻都被俄軍直升機、無人機和火砲痛擊，在沒有空中支援下，唯一的選擇是靠火砲壓制俄軍防線，再徐圖推進。

● 8度兵推籌劃反攻 美方高估烏軍

華郵訪談30多名烏克蘭、美國、歐洲的官員，對美國幕後高度參與作戰策畫及導致作戰失利因素提供新視角和此前未揭露過的細節。這篇調查也披露華盛頓與基輔間對反攻戰法的歧見日深。

華郵發現，造成反攻和初期失利的關鍵因素包含：

．美、英、烏3國軍方舉行過8次大型桌上兵推供研擬作戰計劃。然而華府錯估烏軍能短期內由長年俄系戰法轉變爲西式打法的程度，尤其未賦予烏軍現代西方作戰體系所不可或缺的空中力量。

．美、烏官員在戰略、戰術和時機上時有嚴重分歧。 五角大廈希望4月中就開始反攻，以免俄軍持續累積防線強度；烏克蘭方面卻有顧慮，堅稱尚缺額外武器和訓練而還沒準備到位。

．美軍相信，靠烏克蘭取得的武器裝備和新組建部隊，朝俄軍防線展開機械化正面強攻可行。兵推模擬的結論是最佳情況下，烏軍可在反攻開打60至90天內打到亞速海，將烏南的俄軍切斷。

．美國主張反攻應集中兵力攻打烏南札波羅熱的軸線，但烏克蘭高層卻認爲，應在俄烏近960公里的整個前線從3個不同方向出擊，分別往南朝亞速海的梅利托波爾（Melitopol）與別爾江斯克（Berdyansk），以及往東圍攻巴赫姆特（Bakhmut）。

．美國情報單位其實比美國軍方悲觀，他們評估認爲鑑於俄軍利用整個冬、春建立起多道強固防線，反攻成功機率只有50-50。

．烏克蘭和西方許多人低估俄國從戰場重挫中恢復的能力與慣有的優勢：人力、地雷和不怕死，程度與規模都是其他國家所無法比擬。

．隨反攻發起時間逼近，烏克蘭軍方擔心將遭受災難性損失，而美方卻認爲，若再不發動決定性反攻，這場戰爭傷亡人數會更高。

● 煉獄般戰場實情

場景拉回6月7日，當時依北約規格新組建的烏軍第47獨立機械化旅官兵雖緊張卻滿是信心等待入夜，之後登上美援的M2布萊德雷（Bradley）步兵戰車，準備發起攻勢。

他們頭24小時的目標是要推進約15公里，最終目標是南下收復亞速海附近的梅利托波爾。雖已預期會遇到雷區，但反攻開打後卻發現遠比想像還多、還密，M2駛經的戰場地形崎嶇泥濘，也遠非德國平坦訓練場能比。

47旅官兵艱困駛在先頭部隊排雷過的狹窄通道，但高處的俄軍發射反戰車飛彈，烏軍車隊裡一些車中彈，迫使後面的車偏離安全通道而中雷，車隊大亂之際又遇上俄軍攻擊直升機與無人機猛轟。

連續幾天的集結、進攻、撤退重整再進攻，都是一樣的血腥收場；47旅一名排長森佐夫（Oleh Sentsov）以「地獄之火」形容所遭遇的俄軍火力。

反攻開打第4天，戰場到處散落焚燬的美製布萊德雷步兵戰車與德國豹2戰車、掃雷車等西方裝備，慘重死傷重創士氣。烏軍總司令扎盧茲尼（Valery Zaluzhny）只得趁數量有限的西方裝備耗盡前暫停進攻，捨棄美方建議的機械化作戰強攻，改採10人一組小部隊挺進，雖然速度驟減，卻能降低戰損速度。

與美方籌劃數月的作戰計劃在反攻第4天就束之高閣，原本盼2到3個月內打到亞速海的進度整個停滯。烏軍沒在首日達成推進15公里，而是在接下來近6個月裡推進約19公里，雖收復一些村莊，但目標城市梅利托波爾卻仍遙不可及。

● 戰場決策美放馬後砲 烏報以幾周閉門羹

戰場景況部分，華郵訪問30多名烏軍和美軍高層以及20多名前線官兵，發現一些此前較不爲人知情況：

．參與反攻的幾支北約規格新建旅裡，有一支竟達7成官兵此前全無作戰經驗。

．烏軍戰場受挫，以致與美國在如何纔是突破俄軍縱深防禦最佳方式上出現分歧。

．由於美國對戰場決策放馬後砲，使得駐歐美軍司令在反攻作戰之初好幾周都沒法與烏軍總司令取得聯繫。

．美烏相互歸咎對方錯估或誤判。美軍的結論是烏克蘭欠缺基本戰術素養，包括利用地面偵察瞭解雷區密度；烏軍則認美國人似乎沒領悟攻擊無人機和其他科技已如何改變戰場風貌。

總體而言，烏克蘭在2023年僅收復約500平方公里失土，卻賠上數千人死傷及數十億美元西方軍援。反攻失利也讓西方盟友不再對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誓言力戰到底感到樂觀；澤倫斯基仍堅持要收復包含克里米亞在內的全部國土。

英國一名國安官員說：「那得花好幾年和大量人命，烏克蘭能受得了嗎？這對人力、經濟乃至西方相挺的各項衝擊呢？」（譯者：陳亦偉）1121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