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棄臺的前車之鑑

1960年美國大選,2位候選人甘迺迪(左)與尼克森曾以「是否要放棄防衛金馬」作爲辯論主題。(本報資料照片)

近來美國學界放棄臺灣之說有甚囂塵上之勢,本月十日《紐約時報》刊出哈佛大學甘迺迪學院研究員凱恩(Paul Kane)的投書,此君竟異想天開的建議美國放棄臺灣,換取中共一筆勾銷美國所欠的一兆四千億美元債務,誠如國務院前亞太事務副助卿薛瑞福早一天評論放棄臺灣說所言,「這不僅天真,也很危險。」

其實美國放棄臺灣並非什麼新鮮事,早在六十年前就已經有過。一九五○年初臺灣危急存亡時,美國不但見死不救,杜魯門總統還在一月五日昭告世界,臺灣已根據開羅會議及波茨坦宣言交還中國,美國對臺灣領土沒有覬覦之心,也不會軍事介入中國的內戰,擺明了撒手不管(hands-off)的立場。五月下旬國務院訓令駐臺北總領事師樞安(Robert C. Strong)準備撤退美僑,要不是六月二十五日韓戰爆發,美國一夕之間改變了對臺政策,派第七艦隊進駐臺灣海峽,臺灣恐怕早已被中共「解放」了。

關於這段歷史,美國學者馮德威(David Finkelstein)寫了一本專書,書名《一九四九─一九五○年美國的臺灣困境》(America’s Taiwan dilemma,1949-1950),副題是「從被棄到得救」(From Abandonment to Salvation),對放棄臺灣政策的形成和制定的關鍵人物,有鉅細靡遺的紀錄,值得介紹,前事不忘,可爲後事之師。

一月五日杜魯門總統宣佈他的福爾摩莎政策之前,白宮國家安全會議已完成第四十八號政策建議文件(NSC-48),國務院、國防部、參謀首長聯席會議等部門已達成共識,美國不再對臺灣提供軍援,任其自生自滅。一月五日的政策聲明就是根據NSC-48號文件而來,不過這個等於對在臺國民政府的最後通牒,公諸於世的過程相當曲折。

一月四日下午國務卿艾奇遜去白宮見總統,帶了一份國務院草擬的聲明,供杜魯門在次日的記者會上宣讀之用,兩人略事討論之後,老杜決定照用,可是老杜的行政助理艾爾西(George M. Elsey)在一月六日寫的備忘錄記載,艾奇遜離去後,杜魯門和白宮的少數近臣商量,並徵詢國防部長約翰遜(Louis A. Johnson)的意見,決定不發表這一聲明,但五日晚上老杜和艾奇遜通電話,被艾說服,還是決定發表,結果使約翰遜極爲不快,爲此憤怒的則是親國府的國會議員如衆議員周以德(Rep. Walter Judd)、參議員諾蘭(Sen. WilliamF. Knowland)、史密斯(Sen. Howard Alexander Smith)、麥卡錫(Sen. Joseph McCarthy)等。連艾奇遜也不高興,因爲最後的聲明文字稍有改動,不符他的原意。

一九四九年八月五日國務院在杜魯門總統的指示下,公佈了一卷對華關係白皮書,已爲臺灣和逃到島上的國府的命運留下伏筆,杜魯門和艾奇遜對蔣介石素無好感,衆所周知,但國務院的遠東司長巴特沃斯(William Walton Butterworth,二戰後任美國駐南京大使館公使銜參事,馬歇爾使華調停國共紛爭時的政治顧問)和中國科長石博思(Philip D. Sprouse,馬歇爾使華團成員)更是認爲國民政府的腐敗已無可救藥,不論是白皮書還是對福爾摩莎棄置不顧,都是他們的精心傑作,另有所謂親中集團(China Bloc)與他們對抗,就是前面提到的幾位參、衆議員,尤其是諾蘭,此公有「福爾摩沙蔘議員」之稱。

杜魯門政府準備放棄臺灣之際,正是美國國會興起「丟掉中國」的大辯論時候,麥卡錫參議員雷厲風行的調查國務院內的親共分子,前《時代雜誌》編輯千伯斯(Whittaker Chambers)公開指控國務院高官希斯(Alger Hiss)爲潛伏的蘇聯間諜,整個情勢對國務院負責中國事務的官員極爲不利,艾奇遜審度形勢,把巴特沃斯從遠東司長的位置上換了下來,魯斯克(Dean Rusk)自動請纓,於三月底繼任,不利臺灣的情勢才逐漸改觀。更重要的是魯斯克向艾奇遜建議聘杜勒斯爲顧問,事後證明杜勒斯在那個風雨飄搖的年代,是最支持國府的美國國務卿。此外,駐在東京的聯軍最高統帥麥克阿瑟將軍堅主臺灣不可落入中共之手,因爲這艘「不沉的航空母艦」攸關日本和菲律賓的安全。在整個情勢扭轉中,魯斯克開始與五角大廈商討恢復對臺灣軍援,等到韓戰爆發,美國的對臺政策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臺灣從此轉危爲安。

美國會不會放棄臺灣端視臺灣究竟是asset(資產)或是liability(負債)而定,本月十日希拉蕊國務卿在夏威夷東西文化中心發表政策演說,稱臺灣是美國在亞洲的「重要經濟與安全夥伴」,就此而言,美國顯然把臺灣當成asset,既是資產,怎能放棄?(摘自2011/11/18中國時報記者傅建中《華府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