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必榮專欄》中東戰火下的兩個男人

以色列總理尼坦雅胡抗拒國際壓力,續推軍事行動進攻拉法。圖爲尼坦雅胡出席記者會。(新華社)

中東的戰爭還在拖,每一次快到勝負轉捩點,或似乎有了和平曙光的時候,都會因有人反悔或新的炮聲響起,而讓希望幻滅。上週就是這樣。5月6日哈瑪斯宣佈接受停火條件,迦薩巴人額手稱慶,以爲救援物資就要到了,5月7日天亮他們迎來的卻是以色列的坦克。世人大驚,難道尼坦雅胡在拜登警告之下,還是發動對拉法的進攻了嗎?但仔細一看,坦克只是到邊界,還沒大舉進攻。尼坦雅胡到底在想什麼?他是如何決策,又和拜登是如何互動的?

過去英國《金融時報》曾經用「歐洲旁邊兩個憤怒的男人」來形容俄羅斯總統普丁和土耳其總統艾爾段。現在中東戰火下一樣有兩個男人值得觀察,那就是尼坦雅胡和拜登。

《金融時報》說尼坦雅胡正面臨政治生涯最大的一場豪賭:是要進攻拉法?還是要跟哈瑪斯談判,讓人質獲釋?跟哈瑪斯談判停火,那哈瑪斯得有多得意?這對一心想拉下哈瑪斯的尼坦雅胡而言,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結果。也有以色列分析指出,國際對以色列的壓力,哈瑪斯全看在眼裡。在國際壓力下,以色列一定不敢真的打拉法。既然以色列不會打拉法,哈瑪斯又何必用讓步來換取以色列不打?所以以色列裝也要裝着要打拉法的樣子。

以國聯合內閣中的極右派政黨當然希望是真打。他們揚言,若尼坦雅胡不進攻拉法,他們就退出聯合政府。他們退出,聯合政府就垮了,再次大選尼坦雅胡不見得選得贏。一旦從總理寶座摔下來,他那些審一半的貪腐案子馬上就會迎了上來。所以他當然不能讓聯合政府垮臺。可是要拉住極右派,就得進攻拉法,這又馬上得罪拜登。而且一旦進攻拉法,哈瑪斯必然撕票,這時他得面對人質家屬多大的壓力!

在還不知道該怎麼賭的時候,尼坦雅胡只好雙管齊下買時間:派人到卡達談判,同時派兵佔領拉法的進出關口。不是派兵進城攻擊,是隻佔領關口。他把進攻拉法一事分成好多階段,循序前進。這也是談判時的切臘腸戰術,目的在推遲最後掀牌的時間。

尼坦雅胡在豪賭,拜登則陷入兩難:要支持以色列到什麼地步?無條件支持以色列,民主黨內部年輕的黨員可能反彈;支持巴勒斯坦,黨內親猶太勢力又會反彈。蔓延美國校園的支持巴勒斯坦運動已經讓民主黨內部分裂,影響到拜登的選情。

5月7日,拜登總統叫停了軍援以色列的1800枚2000磅炸彈,以及1700枚500磅炸彈,以免這些武器被用來攻擊拉法的人口中心。這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也讓美國與以色列的關係到了新的轉捩點。不賣武器的消息一出,共和黨的批評就跟了上來,逼得拜登連忙解釋:美國還是支持以色列的安全,不支持的是平民遭到殺害。

中東戰火下的兩個男人,尼坦雅胡在國內外多股不同勢力的夾擊下,不曉得該打出哪一張牌;拜登在挺以色列與對以色列施壓之間,也不斷在擺動,努力找到平衡。一個豪賭,一個兩難;豪賭的裝着要談,裝着要打,用演戲買時間,兩難的雖有誠意,但已焦頭爛額。(作者爲東吳大學政治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