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曲名家魏春榮：不躺不卷 只往前走

▲在該劇發佈會現場，魏春榮和搭檔展示《李佩先生》片段

在浩瀚的夜空中，編號爲212796、212797的兩顆小行星對應着“郭永懷星”和“李佩星”，也讓這對“科學伉儷”天空永聚。如今，光耀星空的兩位“大先生”的人生傳奇即將被浪漫書寫——北方崑曲劇院集結業界精英打造了當代崑曲《李佩先生》。劇中的主角、被稱爲“中科院最美玫瑰”的李佩，由北昆當家花旦、“梅花獎”獲得者魏春榮飾演，而這部劇也成爲早已作品等身、榮譽加身的魏春榮從藝以來出演的第一部現代戲。

融合又不與劇情違和形體、臺詞都是難點

“你怎樣，我們的國家就怎樣！我們的國家怎樣，你才能怎樣。”劇中臺詞娓娓道來卻振聾發聵，劇中有浪漫的邂逅，亦有創業的艱辛，《李佩先生》的創作肩負着藝術與啓智、傳承與堅守。近年來，北昆先後創排了《陶然情》《飛奪瀘定橋》《榮寶齋》等衆多現當代題材劇目，不斷拓展崑曲的藝術邊界。此次的故事從李佩與丈夫“兩彈一星”元勳郭永懷在西南聯大的邂逅鋪陳開來。從在中國科學院力學研究所正式建組，到走進北京市新英才學校開講“開學第一課”，《李佩先生》的創作註定不平凡，一部崑曲承載的內容早已超越了舞臺。

飾演李佩先生的魏春榮此前的角色都是歷史劇或新編歷史劇，對於這部自己藝術道路上的首部現代戲，她從兩人的生平開始入手，“看李佩先生和郭永懷先生的生平，甚至視頻紀錄片，每一次都熱淚盈眶。接收的信息越多，內心越覺得震撼。李佩先生中年喪夫，老年喪女，這種內心的承受力不是簡單的‘堅強’二字能概括的。她被形容爲玫瑰，意味着美麗又帶刺的個性，這些都是我要去感受的。只有我自己內心豐富起來，才能傳遞出角色的鋒芒。”

雖然接受了這一角色，但魏春榮心裡也不免犯嘀咕，不能錯過與能否勝任的中間地帶是基於崑曲這個古老劇種的特性。在她看來，現代戲對於有着600年曆史的崑曲來說是一個坎兒，唱唸做舞如何在現代戲中體現，又不與劇情違和，對她來說，第一個難點便是形體。

“比如一個拿杯子的動作，傳統的程式中必須要有形態，拿起、托住、再喝，幾個動作，但在生活中卻是拿起來咕嘟咕嘟喝就完了。舞臺則不能太過於生活。還有臺詞，‘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可現代戲則需要把韻白進行轉換，找到不同於話劇的屬於我們自己的表達。”魏春榮說。

逢唱必舞怎麼表現小秘密待臺上揭曉

都說崑曲擅長表演才子佳人，在魏春榮看來，“恰恰李佩先生和郭永懷先生兩個人之間的愛情，那種長相廝守，哪怕是生離死別，用崑曲來演繹都是非常適合的。”

劇中，以往擅長水袖、圓場的魏春榮，要在華爾茲的伴奏中翩翩起舞，雖然對華爾茲、探戈、爵士舞多少有些瞭解，但自己沒有真正跳過，爲此，她專門進行了學習。“隔行如隔山，尤其是怎樣踩準這五步，把握好節奏。”

魏春榮形容，這個戲主創之間的溝通不僅時間長，而且充滿挑戰。“這正是排戲當中最有意思的部分，所有的文字要立到舞臺上，可能在劇本中只是一句話，但我們卻要用很大篇幅去詮釋。有語言的戲更容易想象，但語言和唱腔之間，語言和語言之間的縫隙，就留出了很多空間，這就需要演員呈現出人物內心，恰恰不說話的時候也是最有戲的。”

主動跳出自己的舒適圈去嘗試，對於魏春榮來說不是第一次，她演過話劇，嘗試過跨界，想看看自己究竟還有多大的可能性。“這部戲未來會怎樣，還得由觀衆來評判。李佩先生作爲當代有影響力的人物，能夠把這樣的一個人物演得令人信服，這不是我之前的經驗可以覆蓋的。”

但無論怎樣貼近現代生活，內核還是崑曲，唱腔的原汁原味必須要守住，表現形式更要融入崑曲的載歌載舞。魏春榮說，“比如說在康奈爾大學那場戲，李佩先生聽了郭永懷先生的講座，兩個人一眼定情的這一刻，差不多用了三段唱，載歌載舞。或許觀衆會好奇，這個年代又沒有穿水袖，更沒有傳統服飾的加持，兩個人都是當代形象示人，如何能夠用崑曲的逢唱必舞去表現呢，這個小秘密要到臺上再去揭曉了。”

不論傳統戲還是現代戲演員都要有自主創作意識

《李佩先生》從劇名便可感受到，是一出女性視角的戲，而在魏春榮看來，她最想讓大家知道的是，在那個年代有那樣一羣熱血青年真實存在過。“現在的人不是躺平就是卷，但人是需要有一種精神的，如果說我們現在還能夠選擇躺平或者是捲起來，不正是因爲有那些人的理想抱負、奉獻犧牲嗎？”魏春榮眼中的自己是一個既不躺平也不卷的人，“因爲我不內耗，我只往前走。”

長達80年的跨度，無論題材還是舞臺表達，對於崑曲來說都堪稱鉅製，但對於魏春榮而言，她最看重的是這部劇更接近於當代人的屬性。“北京人藝的話劇表演藝術家龔麗君老師擔任了這個戲的臺詞指導，現代戲的表達我們不熟悉，但不意味着會用話劇的方式說臺詞，我們跟龔老師學習的是如何把握臺詞的節奏。”排了一段時間，龔麗君也表達了對崑曲的欣賞，不僅好聽，更讓她感慨的是崑曲人敞開懷抱去擁抱觀衆的思維，以及願意放下身姿去做一些嘗試的勇氣。

據魏春榮介紹，和傳統戲不同，現代戲的排練是不穿舞臺服裝，但手裡會拿着代用道具進行排練，過程則是先把“骨架”排出來，再往上面填肌肉皮膚，一層層“穿”上之後，就變得豐滿了。從魏春榮的講述中不難發現，她的思考和表達已經不僅僅侷限於一個演員，而是有着些許導演的思維，“演員有了一定的積累之後，都會有自主創作的意識，不論傳統戲還是現代戲。”如今，除了演出，魏春榮稱自己很大一部分責任是培養年輕人，帶學生、給年輕人導戲，“其實我也很想在導演這一塊做一些嘗試。”

作爲北昆的當家花旦，無論是《李佩先生》進校園的活動，還是北昆在國內外舉辦的崑曲小課堂，常常能夠看到魏春榮親自示範演唱，她從不因自己是角兒而放不下身段。這出用現代語境打造的《李佩先生》，也將在我國首顆原子彈爆炸成功60週年紀念日——10月16日當天開啓全球首演，之後則靜待走出國門的那一天，將這個愛與智慧的傳奇女性故事以當代崑曲的形式，講述給各地的觀衆。文/本報記者郭佳

攝影/本報記者劉暢

統籌/滿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