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輻射4》活力汽水原型Moxie百年史

火箭造型的核子可樂（Nuka Cola）是《輻射》（Fallout）系列的標誌道具之一，它的原型不用說，就是號稱肥宅快樂水的可口可樂，這也讓核子可樂成爲這款復古科幻遊戲裡少數能與我們當下的現實生活直接掛鉤的物品。漫步在《輻射》的街頭巷尾，我們總能看到核子可樂的形象代言人核子女郎（Nuka Girl）的性感廣告。她身着白色露臍上衣，酥胸半掩，下裹白色緊身褲，腳蹬高跟皮靴，頭戴宇航員的玻璃頭盔，手上舉着印有核子可樂商標的玩具槍，笑容甜美，活潑自信，想必遊戲世界裡的核子可樂一定也與可口可樂一樣，主打年輕用戶。

核子女郎

我們今天要講的不是核子可樂，而是一款只在《輻射4》資料片《遠港》（Far Harbor）中出現的小衆碳酸飲料，它的名字叫活力汽水（Vim!）。別小看這家窩在小島上的公司，它背後的原型是一款比可口可樂還早一年問世的肥宅快樂水——緬因州之光，真正的活力汽水Moxie（Moxie與Vim都有活力的意思）。

Vim!汽水

Moxie汽水

筆者有幸嘗過美國的幾種碳酸飲料，其中Dr. Pepper給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第一次品嚐時，它那接近中藥的口感讓我差點吐了出來。據說Moxie的口味同樣略帶苦味，這種特殊口味源自其中一種原料——龍膽根。聽起來是不是很像藥的名字？其實活力汽水和可口可樂一樣，最初它們申請的都是藥品專利。

1885年，美國內戰老兵奧古斯丁·湯普森醫生（Dr. Augustin Thompson）退役後在馬薩諸塞州開辦了自己的藥廠，他的初衷是想發明一款不含可卡因和酒精的萬能藥。就像中華傳統美食爲了宣傳喜歡杜撰起源一樣，湯普森醫生也編了一段活力汽水的發家故事。據傳湯普森醫生有一位戰友名爲Moxie，Moxie中尉因石油勘探而發家致富，後來他爲了替母親治病，在世界各地遊歷，尋找藥方，這纔在美國南部的荒野裡發現了龍膽根。這個傳聞已經被官方徹底否認，但並不妨礙喜聞樂見的羣衆廣爲傳播。

奧古斯丁·湯普森醫生

產品做出來了還要賣，所以直至去世前，奧古斯丁·湯普森醫生都將大量精力花在推廣活力汽水上。他首先給活力汽水起了一個類似腦白金的名字——Moxie Nerve Food。從Nerve（神經）和Food（食物）這兩個詞可以看出，活力汽水最初的定位近似保健產品或運動飲料，橫豎吃不死人，至於療效嘛，估計是仁者見仁。因爲是藥品專利，除了瓶裝飲料外，湯普森醫生曾經嘗試推出藥品含片，可惜效果不佳。早期的一些營銷手段現在看來頗爲搞笑，比如下圖中的流動商店，本質上是讓馬拉着一個大號的飲料瓶到處跑，只不過飲料瓶裡還坐着賣汽水的小販。

Moxie Nerve Food

早期的營銷方式

瓶子裡大變活人

雖然療效誇大了點，但湯普森醫生的心血也沒有白費，活力汽水從一家位於波士頓的小公司逐漸成長爲美國東北部的地區性飲料，可惜他本人於1903年去世，沒能看到活力汽水暢銷美國的那一天。

1906年是對活力汽水影響重大的一年，美國政府在這一年出臺了《純淨食品及藥品法》（Pure Food and Drug Act），要求商家在其生產的食物及藥品上都標明成分，並且製作工藝要達到政府規定的標準。在這一法案影響下，活力汽水漸漸不再宣傳藥效，並於1909年正式停用Nerve Food的名稱，轉爲純飲料銷售。

雖然該法案造成了不利影響，但在法案出臺前一年，Moxie也作出一項影響深遠的舉措：其最著名的標誌之一——活力男孩（Moxie Boy）的形象橫空出世。

自誕生至今，活力男孩共有三版主要設計方案，其餘各版本均是在這三版上修修補補而成。第一版設計最爲短命，僅僅使用六年。這一版與之後的兩版差異巨大。如下圖所示，這位最早的活力男孩戴着帽子，笑容可掬，搬運飲料瓶的動作透露出一種勞動人民的樸實，莫名地像臉書CEO小扎同志。

第一任活力男孩

第一任活力男孩

臉書CEO馬克·扎克伯格

這一任活力男孩的真實身份成謎，有一種說法是，原型人物是自1910年起逐漸掌管活力汽水營銷工作的弗蘭克·阿徹（Frank Archer），很可能活力男孩就是他的構想。但幾乎沒人相信這種說法，因爲弗蘭克·阿徹生於1862年，1906年他已經年過四十，與“男孩”實在是搭不上邊，而他的兒子小弗蘭克當時年僅七歲，更不可能是原型。

據研究這段歷史的詹姆斯·揚鬆（James Jansson）所述，這位形象代言人最有可能來自波士頓地區，即活力汽水真正的生產地，他甚至可能是活力汽水公司的員工。在戴維·鮑爾（David Bower）所寫的書《活力汽水大百科》（The Moxie Encyclopedia）中，有一幅拍攝於1906年二月的照片，是一位年輕男性開着斯坦利蒸汽車（Stanley Steamer），車頭印着活力汽水商標。雖然照片以今天的標準來看模糊不清，但我們仍能辨別出該男子的五官與活力男孩有幾份相似，二者的笑容也很接近。這個人可能是活力男孩的原型嗎？又或許他是當時與活力汽水簽訂廣告合約的宣傳公司的模特？很遺憾，由於年代久遠，我們或許永遠也不可能知道答案了。

開着斯坦利蒸汽車的男性

雖然這一任形象很短命，但他仍爲之後的兩版打下了基礎。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小細節值得注意。請仔細觀察小扎同學上面兩位活力男孩帽子上的Moxie商標，是不是覺得下邊的設計更精良？這是活力汽水順應時代潮流的舉措，他們將商標的字體、用色都固定下來，希望讓大衆一眼便能認出自家產品。這個著名商標沿用至今，幾乎沒有變化，也是除活力男孩外最有辨識度的標誌之一。

現在的Moxie商標

第二任活力男孩誕生於1911年，保留了第一任的面部特徵，在此基礎上，設計師又做了三處重大改變，一是加上了招牌食指動作，二是將眼神改得更爲深邃，增加了類似黑眼圈的效果，三是抹除了親切的笑容，讓角色的表情更爲神秘莫測，彷彿從熱愛勞動的陽光小夥搖身一變爲陰鬱的哥特青年。與同時期可口可樂性感美麗的可樂女郎相比，這種改動實在讓人摸不着頭腦。哪家公司會設計一個板着面孔、有黑眼圈、還用指頭直指顧客的形象代言人呢？他們還指望顧客買產品嗎？

事實證明，還真有人吃這一套，而且還不在少數。修改活力男孩的形象正是弗蘭克·阿徹的提議，這位營銷天才接管活力汽水公司以後，產品銷量節節攀升，逐步成長爲全國性企業。1920年代的活力汽水如日中天，銷量一度超過當時的可口可樂公司，財大氣粗的他們甚至在波士頓附近造了一家名字特別像遊樂園的工廠Moxieland，讓人不禁想起《輻射4》裡的核子世界（Nuka World）。

第二任活力男孩

與第一任相似，第二任活力男孩的身份也曾經是一個謎團，但在諸多歷史研究者的努力下，他們終於找到了原型人物——來自麻州的約翰·T. 錢伯林（John T. Chamberlin）。約翰出生於1892年，拍攝廣告時他正在一家印刷公司當學徒。爲活力男孩當模特的工作讓他賺了五十美元（約等於如今的一千二百美元）。但他的職業理想顯然不是當模特，後來他舉家搬往紐約，並在《紐約每日新聞》（New York Daily News）工作至退休。按照他家人的說法，約翰是一位“安靜”的人，他從沒想過利用自己是活力男孩的身份賺取任何利益。

除他家人與後來的公司執掌者奧維爾·珀迪（Orville Purdy）的證言以外，我們也能從照片中看出，他就是第二任活力男孩。以下兩張照片分別攝於1918年和1925年左右，離約翰·T. 錢伯林當模特已經有十來年了，但他與第二任活力男孩的相似度不言而喻，特別是眼睛部分最爲傳神。按照弗蘭克·阿徹的話說：“活力男孩應當吸引消費者的注意力，所以他的眼睛必須富有魅力，能讓消費者感覺他們隨時都被注視着。”他還說這次營銷奇蹟的基礎是光學與製圖術的基本原理，或許這兩者就是擁有一雙迷人眼睛的印刷學徒約翰成爲活力男孩的原因吧。

約翰·T. 錢伯林

大蕭條來臨之前，很多名流曾經代言過活力汽水，包括喜劇演員埃德·溫（Ed Wynn）、劇作家喬治·M. 科漢（George M. Cohan）、默片演員雷蒙德·希契科克（Raymond Hitchcock）、演員安·彭寧頓（Ann Pennington）等，連美國總統卡爾文·柯立芝（Calvin Coolidge）都在當選後喝了一罐冰鎮活力汽水以示慶祝。然而進入三十年代，因爲經濟形勢不景氣，外加活力汽水公司犯下的一連串錯誤，如提價和使用更昂貴的原料等，公司開始走下坡路。不過對公司打擊最大的當屬一手打造出活力汽水招牌的大功臣弗蘭克·阿徹於1939年逝世。

弗蘭克·阿徹

弗蘭克·阿徹逝世後，第三任活力男孩於1940年正式啓用，如果你認爲當時已經能夠留下不少影像資料，他的身份應該不難確認，可就大錯特錯了，這一任活力男孩的原型至今尚無定論。當時的營銷主管奧維爾·珀迪希望活力男孩的形象更接近流行歌手弗蘭克·西納特拉（Frank Sinatra）。據此推斷，學者們認爲最有可能的兩位候選人是當時活力汽水的員工沃爾特·金尼蒂（Walter Ginnetty）和一位不知名的演員羅伯特·康登（Robert Condon），但是由於他們的親人朋友無一能夠拿出確鑿證據，因此沒人能夠肯定活力男孩究竟是哪一位。這一任活力男孩的形象更爲柔和成熟，嘴角還帶着一絲笑意，像是第二任男孩告別十幾歲的叛逆期，成長爲一位謙遜友善的青年，可惜的是他並沒有爲活力汽水帶來更多的好運。

第三任活力男孩

弗蘭克·西納特拉

羅伯特·康登

沃爾特·金尼蒂

在《輻射4》裡，活力汽水面臨的危機是內部高管與核子可樂公司勾結，軟硬兼施要收購他們，而現實中活力汽水走下坡路的原因更爲複雜。二戰期間，活力汽水公司順應潮流，打起了愛國口號，銷量仍算不錯，不過戰爭結束後，這家公司的命運便多舛起來，首先他們在經營策略上犯了一次重大錯誤。1948年，活力汽水公司試圖推出一款更甜的新款汽水，然而銷售成績糟糕透頂，導致公司元氣大傷。

之後的二十年，他們一直在各種併購與訴訟中度過。1960年代後期，又一名弗蘭克——弗蘭克·阿姆斯特朗（Frank Armstrong）最終完成了對活力汽水的收購和重組。然而新上任的管理層沒有好好了解二十年前發生的事故，他們再次嘗試推出全新造型的甜味活力汽水，再次遭遇滑鐵盧，幾乎在一夜之間損失了過半的顧客。由此看出，活力汽水的愛好者雖然基數不大，卻個個都是堅守傳統的老頑固。

不過活力汽水也沒有因爲兩次失利的策略而完全倒下，靠這些忠實顧客的支持和迴歸傳統口味的經營方針，他們艱難地走到了1980年代中期，迎來了自己的百年紀念。1985年，一些活力汽水粉絲自發性地在發明人奧古斯丁·湯普森醫生的故鄉緬因州辦起了一年一度的活力汽水節。時至今日，這個慶祝活動已經能夠每年吸引三四萬遊客來訪。2005年，緬因州將活力汽水定爲該州的官方飲料。

在《輻射4》中，Vim公司也宣稱緬因州即將任命其爲官方飲料，這顯然是遊戲開發組在“致敬”活力汽水。除了名字外，另一個“致敬”事蹟就是各種資料顯示，Vim!汽水正在遴選新的活力女郎和代言大使，然而苦於資金不足，至今未曾找到合適的人選。如果你不是和超級變種人打的不可開交，那就能在Vim!汽水公司總部的牆上，見到這位英姿颯爽的活力女郎的形象。她是一位女飛行員，不否認，笑容燦爛的她給人的第一印象不錯，但像第一任活力男孩一樣，與性感甜美的可樂（核子）女郎一比，一種天生的土氣撲面而來。

Vim!女郎，截圖來自Oxhorn的YouTube視頻

有趣的是，Moxie一詞在1920年代進入美國人民的英語詞典，成爲活力的代名詞。不過後來逐漸式微，所以許多美國人已經忘了Moxie是一家飲料公司，只記得它代表的“活力”含義，於是各種以Moxie命名或是打擦邊球的產品如雨後春筍般紛紛冒出來，脣膏、娃娃、餐廳、溫度計、衛生巾等等，應有盡有。奧古斯丁·湯普森醫生髮明萬靈藥的願望沒有實現，卻陰差陽錯地發明了一個萬能品牌名。

現在的活力汽水仍是緬因州的品牌汽水之一。2008年，活力汽水公司宣佈停用活力男孩的形象，理由是“他太過時了”。活力汽水的粉絲們並不買賬，他們紛紛抗議。2011年，活力汽水公司便宣佈重新啓用活力男孩，這一次他們選擇的是第二任活力男孩的改良版。或許他們是希望這位另類的形象代言人能像上一次那樣，給這款另類的肥宅快樂水帶來事業第二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