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追星的甜撫慰當媽的苦

國慶假期已經過半,連續帶娃的家長們可能感覺放假比上班還累。不管在家陪玩兒,還是帶娃出遊,媽媽們承擔的照顧責任往往更多。很多媽媽都感覺,自從有了孩子,就很難有純粹的休閒、娛樂。碎片化的時間、不得不優先考慮孩子的需求,種種限制讓媽媽們能選擇的個人活動越來越少。

在本就有限的選擇中,似乎還有一條隱秘的鄙視鏈。如果一位媽媽閒暇的時候給自己喜歡的明星應援,很可能被貼上“瘋狂”“喪失理智”“不成熟穩重”的標籤。“燭光裡的媽媽”作爲偉大奉獻的正面形象被歌頌,“燈牌裡的媽媽”則是社會新聞裡被羣嘲的對象。她們自己也更容易覺得羞愧、內疚,好像追星就是比練瑜伽、畫畫、插花更低等的興趣愛好。2021年,綜藝節目《奇葩說》曾有一道辯題是:媽媽瘋狂應援男明星,完全不着家,我該不該阻攔她?在展示辯題背景的小品中,追星媽媽被誇張演繹成爲了追星“拋夫棄子”的刻板形象。

澳大利亞作家塔比瑟·卡萬(Tabitha Carvan)在36歲時迷上了英國明星“卷福”(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當時她的兒子四歲,女兒兩歲。2010年起,隨着英劇《神探夏洛克》系列播出,劇中夏洛克的飾演者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在全球爆火。每天晚上把孩子們哄睡後,只是打開電視盯着“卷福”的臉,都讓她感到無比快樂。

成爲“卷福”的粉絲後,塔比瑟開始思考“癡迷”和“愛好”有什麼區別?女性從什麼時候開始失去了純粹的娛樂體驗?爲何成爲媽媽以後追星會感到羞恥?她採訪了很多和她一樣迷戀“卷福”的媽媽,想要打破大衆對“追星媽媽”的偏見。她把這次追星視爲“一場勇敢的,甚至具有顛覆性的反抗”,重新發現熱愛最大的意義就是“奪回玩耍的空間”,允許自己保持“有益的自私”。

塔比瑟花了六個月,把自己的思考和體驗寫成一本小書《This is Not a Book about Benedict Cumberbatch》(《這不是一本關於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的書》,中文版書名《我要快樂!當媽媽們開始追星》),這也是她出版的第一本書。“我試圖用一個極端的例子來證明,這些看起來非常瑣碎、非常愚蠢、非常無益、非常不必要的事情,如果它能讓你感到快樂,那你就沒有虛度時光。” 我們採訪了塔比瑟,關於一位媽媽在日常困境中如何奪回自己的時間。

撰文|荷花

《我要快樂!當媽媽們開始追星》,[澳] 塔比瑟·卡萬 著,左藍 譯,野spring | 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24年6月。

“偷感”很重的

追星媽媽

二十多歲到三十出頭時,塔比瑟因爲工作原因輾轉於不同城市。她喜歡用博客記錄旅居時的外來者視角,這些內容也受到媒體青睞,給她帶來成就感。當“卷福”在全球範圍內成爲一種文化現象時,她34歲,剛生完兩個孩子。“孩子的事情太多了,我每天都度日如年。”她的博客停更了,也無暇關注“卷福”。每天的生活只有餵奶、哄睡、採購、做飯、洗衣服,她不需要思考,也沒什麼情緒。“一切看上去並無大礙,只不過每一天都變得庸常,我停止了探尋。”

2018年的一項研究發現,三分之一的澳大利亞女性完全沒有留給自己的時間(以周爲單位)。“這是母職的惡作劇:你無法在有孩子的同時做自己。”“每一天——一天幾百次——你以各種微小的方式放棄自己想要的東西和理想的方式。”她在生孩子之前只是見過這些事發生在其他女性身上,但她覺得這是她們運氣不好,或是生活方式過於傳統,自己不會墮入如此境地,因爲她有“進化的丈夫”和“靈活辦公”“性別平等”的小環境。但現實是,一切還是無可避免地發生了。

那時塔比瑟常常被問:“你爲什麼不寫作了?” 她有點不好意思,因爲她覺得自己沒有資格,生活裡沒有趣事,她也沒有新的觀點,有什麼好寫呢?她感覺自己不再完整了,骨盆底不完整、時間不完整,一切都是破碎的。

克爾凱郭爾說:“失去自我是最可怕的災難,它會悄無聲息地發生,彷彿什麼都不是。” 她太習慣低頭看着孩子,偶爾擡頭髮現鏡子裡自己的臉時,甚至深感震驚。她在《哈潑斯雜誌》(Harpers Magazine)看到一篇談論母職與寫作的文章:“自我的瓦解,在那之後原初的形態將不復存在。”她感到這就是成爲母親的體驗。

終於,在小女兒斷奶後,“卷福”進入了她的生活,讓她再次想起:“我是誰?” 某一天,看着電視裡頻繁出現的夏洛克·福爾摩斯(“卷福”飾演)時,她突然感到久違的“心動”,那是一種被她定性爲“青春期畸形邊角料”的感受。“這感覺真好。”作爲媽媽,她最激進的想法也不過是“產生一種完全屬於自己的感受。”“放任自己跟隨這種感受,只因爲你想這麼做。”

《神探夏洛克》第一季劇照。

一遍又一遍看“卷福”主演的劇集,讀有關他的文章,看他的所有采訪,手機裡存了無數張他的照片,做飯的時候放着他的聲音……一切都像年輕時對心動的人所做的那樣。但這種快樂沒持續多久,當塔比瑟發現自己迷上“卷福”時,她爲自己的行爲感到恐慌。“我似乎正處在犯錯的邊緣。”她在內心提醒自己。

塔比瑟感覺自己和那些沉迷享樂的實驗室老鼠沒有太大區別,她惶恐於癡迷、失控的感覺。當丈夫隨口說《神探夏洛克》只是一部電視劇而已,她感到這是最嚴重的婚姻危機——他居然不理解“卷福”對她的意義。因爲這件事她無法言說、解釋,她羞於啓齒。在她的觀念裡,觀鳥、聽歌是健康有益的消遣活動,癡迷明星則完全不同。

爲了證明癡迷的正當性,她開始查閱各種論文、書籍,採訪那些把癡迷轉化爲強烈專注和奉獻精神的同人小說作者。她相信“每個人的癡迷都是獨一無二的,每個人都擁有閃閃發光的硬幣,它們完美地承載我們內心最深處的想法和慾望”。

韓劇《請回答1988》(2015)劇照。

儘管如此,在這本書的前半段,塔比瑟和周圍人談起“卷福”時,還是常常不由自主地突出癡迷明星的不正確性,她總是用戲謔的語氣搶先一步自嘲自貶;提到正在寫一本關於自己如何愛上“卷福”的書時,會以“哈哈哈哈哈”結尾,因爲她害怕別人的評判。

“只有將我的癡迷確定爲某種古怪的性慾或荷爾蒙失調造成的精神疾病或某個深層問題的徵兆,我體內積壓的那些感受才說得通。”她一度想給作爲母親追星從精神分析或者各種角度找出解釋,卻發現女性總是“譴責自己的幻想,驅逐內心真正想要的東西”。

當她遇到更多“卷福”的媽媽粉絲,發現她們和自己有很多相似的感覺。這種羣體經驗讓她非常想搞清楚,爲什麼一件無傷大雅的事,會讓自己覺得有違倫理道德?爲什麼一種全新的熱情會引發身份危機?爲什麼一件讓自己快樂的事,同時帶來恐慌、尷尬、內疚和羞愧?

理性vs瘋狂

愛好需要有意義嗎?

塔比瑟本以爲生活停滯、自我崩解都是因爲生了兩個孩子。但當她回顧自己的青少年時期,發現了一些以前忽視的線索,高中時女性特有的自我規訓已經初現端倪。青春期時,塔比瑟沉迷於“U2”(愛爾蘭搖滾樂隊)和“INXS”(澳大利亞男子新浪潮搖滾樂隊),像所有青春期女孩一樣,她想在人羣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她收集唱片,自學愛爾蘭語,還爲了加入粉絲俱樂部寄出自己的零花錢。“當我開始做某事,就會全身心投入其中。”她不想成爲“腦殘粉”,想做專業的樂迷,她開始創作自己的粉絲樂評雜誌,夢想有朝一日成爲音樂記者,就像自己讀到的那些男性作者一樣。

一封刊登在英國音樂雜誌的讀者來信打斷了她的志向。她開始意識到粉絲羣體有某種嚴肅性光譜,一端是令人鄙視的“迷妹”“腦殘粉”,另一端是理智的、有鑑賞力的成年男樂迷。她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還是說每個人的位置其實由別人定義?

“當你是女孩,並且真正熱愛某件事時,事情永遠不只與你、你的熱愛有關。” 喜歡的樂隊是否上檔次,在演唱會上表現是否得體,都在被評判。回想起來,她覺得自己當時沒有足夠的反思能力,也缺乏勇氣,無法拒絕透過別人的眼光看待自己。在那個光譜上她感到自己的位置很尷尬,就像一個“穿着男士褲子的女孩,無處可去”。不被男性承認,也不被女性接納。她發現自己要被迫站隊才能證明自己的嚴肅性。於是她不再創作樂評雜誌,也不再渴望成爲音樂記者,徹底放棄了癡迷樂隊。

韓劇《德厚之女》(2024)劇照。

“我們以成熟之名卸除曾經喜歡的東西,拋棄曾經的癡迷。”她不太費力就習得了那些剋制但也能樂在其中的愛好:收集工藝品、學習法語。對於蝶蛹般的青春期,她沒有太多留戀。“我一直試圖將自己的感受扭曲摺疊成社會所能接受的形狀,但每次都以失敗告終。放棄它們,選擇追逐那些無須任何解釋、不會被人指指點點的快樂,反而讓我如釋重負。”

再向前回溯,塔比瑟發現當她還是小女孩的時候,就已經失去了純粹的娛樂。“母職帶來的‘粉碎’並沒有直接導致我的身份危機,只是凸顯了失去自我的程度。”她意識到,自己一直以來深深地“受困於關於自己的虛假故事中”。

當塔比瑟只有六七歲的時候,她非常喜歡一部被評爲R級(限制級,17歲以下須由成年監護者陪伴觀看)的電影。這讓她在家裡備受嘲笑,因爲她與同齡孩子格格不入。雖然她早已能把這段經歷當笑料講出來,但背後的羞恥感、做錯事的感覺從未真正消退。通過一次次否定過去的自己,她終於長成了適合融入社會的樣子。她承認“我不知道自己是誰,這一點並不能完全怪在母職頭上。”

當她看到女兒喜歡模仿自己化妝,喜歡公主、高跟鞋、指甲油,她輕易就否定了這些被製造的“女性化”遊戲,而忽略了女兒做這些事時純粹的快樂和真正的意願,好像女兒玩這些時,只是被外部力量操縱了。後來她意識到,這種不假思索的糾正會讓女兒對本就可疑的東西產生不真實的、一次性的感情。“男孩可以終生享受玩耍的樂趣;女孩卻被期望儘快成熟,然後拋棄所愛的東西。”

電影《芭比》劇照。

女性主義劇作家伊芙·恩斯勒在《我是情感動物》一書中寫道:“我們和自己失聯了。我們致力於讓一切看上去不錯,因此拋棄了真實。” 隨着年紀增長,外部的潮流變化,喜愛的東西自然會不斷更迭,但那個會狂熱去愛某件事(任何事)的自己值得被保護。

哈佛大學法學博士、社會工作者伊芙·羅德斯在《公平遊戲》(Fair Play)中提出“獨角獸空間”的概念,這個空間允許人們“主動追求那些使你成爲你的東西”,守護這個空間對女性來說至關重要。玩耍就是“獨角獸空間”中最重要的活動。

電影《郊遊》(2023)劇照。

美國心理學家斯圖爾特·布朗指出,對女性來說,“從未有過享受閒暇或玩耍的歷史或文化。”“童年過後,女性往往完全放棄了玩耍。”“一旦玩耍這件事沒有成爲你的優先事項,就會在你的情緒上、精神上和身體上造成巨大的影響,帶來巨大的遺失感。玩耍是我們大多數人的天性,我們擁有將其找回的能力。”無論是觀看還是參與體育運動,都是在生活中至少保持某種遊戲狀態的簡單方法 ,能做到這一點的往往是男性。

除了參與各種體育運動,男性還可以花一整天時間釣魚、玩電子遊戲、桌遊。塔比瑟想起她的父親有一個房間專門安裝了高保真音響系統,用於聽音樂;她的一位男性友人有一櫃子《星球大戰》手辦;她的男鄰居院子裡堆滿了正在拆卸也可能是重組的汽車;她的兒子從懂事起就喜歡所有帶輪子的東西。他們從來沒有因爲自己的癡迷、愛好而懷疑、責備過自己。

曾經,癡迷“無意義”的事情讓塔比瑟感到羞恥,她陷在創造意義的困境之中。但什麼是有意義的?她現在終於明白:“檢驗休閒的真正標準不是你在做什麼,而是做時的感受。” 迷上“卷福”提醒了她,是否允許自己擁抱那些觸動自己的東西?還是說,我們殺死了體內那隻柔軟的小動物,把注意力轉移到那些看似更有意義的事情上?

“當純粹的休閒發生時,應該感覺像是在玩耍,而不是在工作。你不必擔心其他人玩得是否開心,不必忍受體力、腦力或情感勞動;你做這件事也並非出於義務,而是知道自己可以從中受益。純粹的休閒需要有意識地做出選擇,不帶任何目的,只爲自己留出一段時間。”

韓劇《德厚之女》(2024)劇照。

於是她開始珍惜愛上“卷福”的體驗,“只要我們被打動了,打動我們的究竟是什麼還重要嗎?是蚱蜢,還是《坎特伯雷故事集》或《星際迷航》,還是本尼迪克特,有什麼區別?”“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可能會產生意想不到、也許是深遠的影響。不是‘即使微不足道,意義仍然深遠’,而是‘因爲微不足道,所以意義深遠’。”

作家安妮·海倫·彼得森在研究倦怠的書中總結道:“護膚、修腳、甜品、精心安排的假期,甚至按摩,這些都不如弄清楚自己喜歡做什麼,然後像沒人看一樣去做,感覺更好。而且這件事永遠不會出現在你的簡歷上。”

一個不用在意他人需求的空間,一段完全屬於自己的、可以被浪費的、純粹休閒的時間,這正是這次中年追星體驗帶給塔比瑟的。“如果你好好照料‘這讓我感覺很好’或‘我想這樣’的微光,它就會變成火焰,明亮耀眼,照亮你走過之前黑暗的路。當你邁出第一步時,很難看到最終的目的地,但你終將抵達讓你自由自在做自己的地方。”

塔比瑟和她的工位。( 受訪者提供)

“快樂不是麪包屑”

祝我們都有無用的快樂

新京報:你在書中提到高中時曾經癡迷搖滾樂隊U2和INXS。在體驗和意義上,這和對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的癡迷有什麼不同?

塔比瑟·卡萬:我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接受,我青少年時期追星和中年時期迷戀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其實並沒有什麼區別。事實上,兩次的感覺是如此相似,這讓我感到震驚。因爲對我來說,回到高中以來就再沒有經歷過的狀態,感覺像是一種情感上的倒退。但這兩者都能引起強烈的快樂和一種對生活的專注感,這讓我在做日常工作時感到快樂——以前是做功課,現在是做家務。

最大的不同是我對這些癡迷感受的反應。十幾歲的時候,我覺得對樂隊或萬人迷樂手着迷是一種成人儀式,我爲此感到自豪。我穿着樂隊的T恤,把我偶像的照片貼在課本上,我向世界宣告了我是誰,通過與志同道合的粉絲聯繫在一起,我覺得自己是這個社羣的一部分。它給了我一個發泄情緒的出口,一個探索感覺和想法的空間。最重要的是,這很有趣。我是一個勤奮的學生,它提供了一種非常需要的偶爾的休息。

成爲一名母親後,我的癡迷起初給我帶來了很多困惑、尷尬甚至羞恥。我覺得把時間花在照顧我的家、家人和個人健康以外的事情上是不合適的,因爲我已經失去了純粹享受樂趣,認可娛樂價值的能力。

對我來說,履行母親的職責意味着全身心地投入到這項任務中。但我錯得太離譜了!由於關閉了生活中的樂趣和個人表達渠道,我也失去了所有的個人認同感和快樂。因此,做母親成了一項艱苦的工作,孤獨而疏遠,儘管我愛我的孩子勝過一切。

當我開始意識到我對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的迷戀實際上在我的生活中扮演着與青少年時期追星同樣積極的角色時,我能夠擺脫尷尬,擁抱生活中擁有這種樂趣和社羣的純粹快樂。這絲毫沒有影響我作爲一個母親的角色——恰恰相反,這讓我更快樂,與我的孩子們更親近,成爲他們更好的榜樣。

新京報:偶像對粉絲來說有着不同的意義。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對你來說意味着什麼?

塔比瑟·卡萬:他真的改變了我的生活,所以我會永遠感激他。顯然,現實生活中,我不瞭解他這個人,但我很自豪地稱他爲我的偶像,因爲他代表的是一種敏感和體貼。

作爲一個幻想的對象,他代表了一些對我來說很簡單的東西。他不要求我做任何事,我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他。他給我帶來了純粹的快樂,這纔是最重要的!

新京報:你會如何跟孩子們談論你的追星經歷?

塔比瑟·卡萬:我的兩個孩子現在一個9歲,一個11歲,他們已經意識到了我的癡迷——我家客廳的牆上就掛着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的巨幅照片!因爲從他們小時候起,我就很開放地跟他們分享我的興趣愛好,所以他們一點也不覺得媽媽追星有什麼奇怪的。

我丈夫也是這麼想的。他們看到,看一部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主演的電影會讓我很開心,而且這種快樂會感染整個家庭。在他們心中,我仍然是妻子/母親的角色,但他們對這個角色的看法已經擴展到包括我身份的其他方面,比如我是一個粉絲。

我認爲孩子們天生就明白,對某件事感興趣是一件很棒的事情。孩子們有他們自己的熱情——對遊戲或卡通人物——一個成年人做同樣的事情對他們來說沒有什麼不同。是成年人在某種程度上對某些興趣感到羞恥和尷尬,認爲它們“不適合”我們在社會中的特定身份。

我女兒現在對泰勒·斯威夫特也很着迷,這是我想和她分享的。我們一起去了悉尼看泰勒·斯威夫特的演唱會,現場有成千上萬不同年齡的女性,很多都是女兒和母親一起來的。我很高興我女兒能清楚地看到,這是一種她永遠不會“過時”的癡迷。我希望我們一生都能自豪地分享這種癡迷。

新京報:除了對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的癡迷,生活中還有哪些活動能讓你感受到純粹的休閒和娛樂?

塔比瑟·卡萬:在寫這本書的過程中,我重新發現了我對音樂的熱愛,這是我成爲母親後只聽兒童音樂而忘記的!我真的開始喜歡泰勒·斯威夫特了,正如我提到的,還有哈利·斯泰爾斯,他的體貼和敏感與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相似。我以爲我去聽音樂會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但當哈利·斯泰爾斯來澳大利亞的時候,我去看了四次他的演唱會,和女朋友們一起去,還有我丈夫。這絕對是驚人的,就像我十幾歲的時候一樣有趣,儘管我的膝蓋後來更疼了!

我也開始讀更多的書來尋找樂趣。我曾經覺得我必須讀那些“對我有好處”的東西:嚴肅的文學作品或是沉重的、信息量大的非虛構作品。現在,我讀了更多的浪漫小說或“垃圾”低俗小說,這讓我在閱讀上投入了更多的時間——因爲它更有趣!我認爲從這些書中也可以學到很多關於人類是如何相互聯繫的。

新京報:在中國,粉絲經常被批評過於狂熱。粉絲們很難容忍對偶像的一點點不符合他們心意的評論,即使這些評論是客觀中立的。負面評論會引起粉絲的強烈反應。你怎麼看待粉絲的這類行爲?你認爲什麼樣的粉絲行爲是不合適的?

塔比瑟·卡萬:不只是在中國!我認爲在世界各地的粉絲社羣中,有很多行爲不當的例子,就像在各種羣體中都有人行爲不端一樣。例如,在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的粉絲圈裡,有一羣人一直在網上騷擾他的妻子,這是令人震驚的行爲。

我認爲問題在於粉絲經常被當成同質的一大羣人來對待,所以一個不好的情況最終會玷污整個羣體。如果我們將粉絲圈作爲正常生活的一部分,那麼我們可能會對參與其中的每個不同的個體產生更細緻入微的看法。

我認爲,有時粉絲對有關偶像的批評做出極端反應,是因爲他們想要維護自己作爲粉絲的合法性。如果你覺得沒有人認真對待你的熱情,你可以發表強烈的意見來彌補這一點。再一次,如果我們讓所有年齡段的人都能享受到興趣的熱情,也許這些極端的觀點就會得到糾正,因爲它背後的不安全感會得到緩解。

本文系獨家原創內容。作者:荷花;編輯:王菡;校對:翟永軍。歡迎轉發至朋友圈,封面題圖爲《德厚之女》劇照。文末含《新京報·書評週刊》2023合訂本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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