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11歲的孩子談起媽媽的生死
“有一天媽媽不在了,你怎麼辦呢?”得知媽媽癌症晚期時,何子申只有10歲,“我也不活了撒”,這句話是他當時給媽媽的回答。
何子申回答媽媽的提問
在媽媽鄧靜的“遺願清單”視頻裡,她笑得大聲、活得精彩,“我要給我的孩子留下一些東西”。
走進這個位於貴州遵義的小家,我們本想知道的是一位癌症晚期的母親到底想留下什麼?
到了才發現,我們沒有想過一個孩子要如何面對這些?
記者莊勝春說“這是我第一次,做這樣的採訪”。
媽媽:我不想讓兒子嫌棄我
生命突然被標明期限,生活如何繼續?
即便成年人,一時也難回答。
“得知癌症那一天我真哭了,從凌晨四點哭到七點。潑天撒地地哭。何哲也哭,他躲到廁所哭,不讓我看到。我想我孩子怎麼辦,何子申怎麼辦?”
去年,36歲的鄧靜確診乳腺癌晚期,轉移到肺。爲照顧她,丈夫何哲的工作沒法繼續,生活似乎只剩下“怎麼讓妻子活下去”一件事。“我在網上關注的全是治療方案,結果給我推送了一大堆癌症病人的視頻,每個都是‘今天打藥好難受’‘我的生命怎麼會這樣’……我瘋狂刷遊戲視頻,我不想讓它再推送給我那些了。”
六次化療、乳房切除手術和二十五次放療,鄧靜的右腋下被掏空,不能拎重物,無法抱起兒子。“肺轉移以後,我偷偷查,想知道我到底能活多久。結果一看,媽呀,三到六個月!最多可能就一年!我還躺着幹嗎呀!”
崩潰之後,鄧靜想換個活法兒。今年1月開始,她在好友、兒子的幫助下,開始了“遺願清單”系列視頻的拍攝。她爬山、看海、學街舞,獨自走進公共浴池,不理會他人目光;她惡搞老公,與家人拍美美的照片,放聲大笑……
鄧靜發佈的“遺願清單”視頻
十天,漲了十萬粉。質疑,也隨之出現:這(人)真的是癌症晚期嗎?是爲了博流量嗎?鄧靜說,“不符合大衆對癌症晚期病人的固有印象”。
“我都這樣了,只有那點時間了,我還在意別人怎麼說我啊!”若是生病前的鄧靜,她一定要懟回去。可現在,她不會。
鄧靜稱想成爲有活力的人
很多人私信鄧靜說,他們的父母因癌症離世,生命最後時光選擇瞞着孩子,沒能留下太多影像資料。
鄧靜收到網友私信
鄧靜想給兒子留下的,除了影像,除了相伴的回憶,還有媽媽努力的樣子——
“就算未來我不在了,我也是陪着他的。他看到媽媽在生病的時候,都可以那樣努力地工作和生活。未來他遇到困難,肯定也不會認爲是太大的事情,都能過去。”
兒子:媽媽,你要等我長大哦
鄧靜和嬰兒時期的兒子
“你看,這是我媽媽的照片。”初見何子申,他拉着我們看這張像素不高的照片。這是他用電話手錶拍下的,媽媽抱着弟弟毛豆。“那時候媽媽還沒有生病,我才9歲。”
媽媽從北京做穿刺檢查剛到家,何子申追着詢問結果
今年,何子申也不過11歲。像大部分同齡孩子一樣,貪玩愛鬧,寫作業令父母“冒火”。鄧靜、何哲形容他是“到來不去”——到懂又不懂的年紀。
“你到底知不知道媽媽是什麼情況?”“知道,會死人。”
父子間有過關於媽媽病情嚴肅的談話。身邊人都在說,“你媽媽現在生病了,如果你惹她生氣,媽媽就會不好”,何子申身上,有了不同於大人的壓力。
鄧靜接受電視採訪
兒子對於媽媽拍視頻態度的改變,發生在首條“遺願清單”上線後。鄧靜收到大量網友私信,有的是自己患病,有的是親人離世。鄧靜一一念給何子申,“我說你看,這個人就因爲媽媽的視頻有力量了,他也有生的希望了,這就是我做這個事情的意義。”
鄧靜收到大量網友私信
何子申在早上六點接到同學電話:“我刷到你媽媽的視頻了!你媽媽好勇敢!”同學裡甚至出現了媽媽的“鐵桿粉絲”,請求何子申安排見面。那次,何子申“老自豪了”,可他沒有表現出來,因爲“媽媽那天剛打完藥,不是很舒服”。
鄧靜之前打的靶向藥在醫保範圍內,可惜都耐藥了。DS-8201,是最後的希望。去年年底,DS-8201參加國家醫保談判,沒有談成,未能進入國家醫保。現在,鄧靜每隔21天就要注射一次,每次費用都在三萬元以上。這就像一座山,壓在家裡每個人的心上。“早餐給何子申幾塊錢,我都會吼‘能不能不在外面吃東西’。說是不健康,也是因爲沒有錢。”
誰能想到,這句話是從一個11歲孩子嘴裡說出的
現在,拍視頻、拍廣告……如果能讓媽媽快樂,如果能延續媽媽陪伴自己的時間,何子申都會認真對待。
何子申參與媽媽視頻拍攝,完成媽媽心願:吃一頓孩子做的飯
“你現在每天腦子裡想得最多的是什麼?”記者莊勝春問何子申。
“媽媽要快點好起來。”11歲的他,不會再說那句“我也不活了”,因爲“媽媽說過,毛豆還那麼小,我還要繼續帶毛豆“。
何子申腦海裡總有這樣一個畫面:“我們坐在車上,我把毛豆夾在中間,爸爸媽媽坐在前面,我們一起出去玩。”
11歲的他,還是愛一頭扎進媽媽懷裡撒嬌,“媽媽,你要等我長大哦!”
一位癌症媽媽寫給十年後自己的信
鄧靜寫給十年後自己的信
鄧靜,你可以的!
加油!
所有人都爲你加油!
來源:央視新聞客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