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話山海經:靈魂收集者1
繪圖/阿尼默(遠流提供)
前情提要: 一萬年前的崑崙之丘,衆神中最驃悍反骨的刑天,觸怒天帝,進而引發神與妖兩大陣營的爭鬥,落敗的羣妖之首在被封印於陰陽斷崖前,立誓挑戰:此後,如果每年有一名最傑出的人類出賣靈魂,待集滿一萬個靈魂,妖族就能解除封印,重見天日。
萬年之後,時間來到宋代。眼下只差一人,封印即將解除,人類面臨了危急存亡的空前危機。此時,一個懵懂憨傻的小道士莫奈何,因緣際會遇上了機靈的櫻桃妖,他們將會遭逢什麼奇遇,之後又將與人類命運有何關連?
方圓五百里內的居民都稱這片森林爲鳥獸墳場,即便豔陽高照的日子,這裡仍然黑黝黝的,充滿了屍臭與沼氣。
莫奈何胡撞亂闖,愈走愈覺得陰森恐怖,想回頭,卻已身處繁密的怪樹巨木之間,根本找不着來時路,急得渾身冒汗,腳下又一個踉蹌,摔在爛葉、腐屍混合而成的泥巴漿裡,又冷又臭又毒,止不住連打了十幾個噴嚏。
「這是什麼鬼地方,難道我今天就要命喪此處?」
莫奈何欲哭無淚,只得跌跌撞撞的續向前行。
又不知走了多少時候,體內的生機都已快熄滅,忽然看見前方竟出現了一絲光亮!
他趕緊加快腳步走了過去,穿過幾十棵巨木構成的障礙,只覺眼前大放光明。
這是一塊並不甚大的空地,周圍卻掛上了幾十個大紅燈籠,擺出了幾十個攤子,有賣酒的、有賣肉的、有賣藝的,還有賣馬的,竟彷彿通衢大道旁的市集。
「公子,我的酒菜最適合大宴小酌,魚翅、熊掌、猴腦、龍肝,要什麼有什麼。」賣菜的大嬸熱情招呼。
「大哥,想看什麼戲法,我統統會變;想聽什麼曲兒,我統統會唱;想耍什麼新鮮玩意兒,我統統會耍。」賣藝的小姑娘熱情招呼。
「相公,趕路是吧?我有的是千里駒,任君挑選。」賣馬的壯漢熱情招呼。
莫奈何高興得抓耳撓腮:「我還當這林子可怕,不料竟這麼熱鬧!」首先就衝到酒攤前。「我快渴死了,給我一杯超特大杯的女兒紅!」
嘴裡喝着醇香的美酒,肚子緊跟着就餓了起來,又跑到賣菜的攤子前:「給我一盤龍髓。」胡亂扒了幾口,當真是人間美味。
賣藝的姑娘捱到他身邊,開聲唱道:「小哥哥的棒子大,弄得小妹妹水汪汪……」
莫奈何邊吃邊喝,邊笑着說:「唱的這什麼,怎麼聽不懂?」
小姑娘的手居然就伸了過來,一邊還唱着:「小哥哥的棒子借我握一握……」
莫奈何嚇了一大跳,向後一躲,正好撞進站在他身後賣馬大漢的懷裡。大漢手臂一圈,箍住了他的脖子:「嘿嘿,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賣酒的大叔板臉道:「這不公平,不能讓你獨佔。」
「沒錯,他是中了我的計。」賣藝小姑娘的笑容仍很甜蜜,但其中透出的獰厲之氣卻讓人不寒而慄。
賣菜大嬸沉聲道:「我有個建議,大家平分。」
大漢笑道:「這東西怎麼能平分?」一面挾持着莫奈何往後退。
莫奈何被他箍得喘不過氣,腦中一片混沌,掙扎着問:「你們到底在說什麼?你們想分什麼?」
「他們想要分你!」密林中傳來一聲寒徹心扉的喝叱。「分你的元陽!」
隨着語聲,洪櫻桃從大樹間走了出來。
空地上的大叔、大嬸們全都變了臉:「櫻桃,妳也想分一杯羹?」
「你們憑什麼跟我分?」洪櫻桃桀桀厲笑。「他是我的禁臠!」
莫奈何仍一頭霧水:「洪姑娘,妳的這羣朋友好奇怪……」
「你以爲他們是什麼?」洪櫻桃冷笑。「看看你喝的那杯酒。」
莫奈何舉起左手的酒杯一嗅,頓覺腥騷撲鼻,竟是他最熟悉的豬尿味兒。
「這……發酵過了頭了吧?」
「再看看那盤菜。」
莫奈何又望向右手的菜盤,那盤珍貴佳餚早已變成一灘昨晚肚子受了涼的豬拉出來的稀大便。
莫奈何噁心得要死,差點嘔了個胃翻:「你們都是黑心商人啊?」
紛紛露出本相,賣酒的是荔枝妖、賣菜的是臭鼬妖、賣藝的是喜鵲妖、賣馬的是馬妖,還有花椰菜妖、銅妖、蠍子妖、犰狳妖、沼氣妖、死水妖、蘆葦精……
莫奈何嚇壞了:「原來世上真有妖怪?」
趁着馬妖因洪櫻桃的現身而分神,莫奈何機靈的脫出他的掌握,抓下背上的鎖惡葫蘆,嘴裡胡亂念着:「急急如律令!所有的妖怪統統請進……」
馬妖哂道:「你這破葫蘆能做什?」朝他一爪抓來。
洪櫻桃大喝:「讓開!」將身一低,猛一吸氣,身體突然漲大了好幾倍,變成了一個目如牛卵、鼻若火爐、口似血盤、滿嘴獠牙的粗壯大娘。
「我的娘喂,原來妳也是個妖怪?」莫奈何嚷嚷。
櫻桃妖展開擂木般的雙臂,掄起水缸般的拳頭,一團龍捲風似的滾向衆妖。
那些小妖的道行都還沒上千年,櫻桃妖則有七千年之多,她拳風所過之處,妖們不是莖葉分離,就是毛皮剝落。
賣酒的荔枝妖被打得紅殼破、白仁出,黑果核都險些迸成碎片;賣菜的臭鼬妖被打得連放臭屁,差點薰死自己;賣藝的喜鵲妖被打得羽毛紛飛、喉嚨沙啞,竟成了烏鴉;最慘的是沼氣妖,他本來就只是一團氣體,被打得身首分離,久久無法聚合在一起。
馬妖算是最強大的一個,但也禁不起櫻桃妖的缸大一拳,打得一張馬臉更拖長到了地下。
「櫻桃妖,算妳狠!」小妖們只得逃之夭夭。
莫奈何也想跟着他們一起跑,被洪櫻桃一把揪住後領:「我比他們更可怕?你沒有搞錯,是我救了你!」
「但妳……妳是妖怪!」
櫻桃妖暗忖:「既然已經破了相,只好先坦然面對,以後再想辦法。人類的弱點就是有真情,只要我對他好,讓他動真情,他的元陽遲早還是我的囊中之物。」
當下收起粗壯大娘的造型,回覆剛纔的少婦模樣:「說實話,我真的是敬佩你的爲人,而且,前幾天『龍陽真君』託夢告訴我,要我留在你身邊保護你。你不知道啊,這世上的壞妖怪太多了,隨時都會把你吃掉,我呢,是個好妖怪,你也不是沒聽見,他們都叫我櫻桃妖,你想想看,櫻桃會有壞的嗎?」
莫奈何被她這麼一大串叮叮咚咚的言語說得半信半疑,仔細想來,她確實也並無劣跡,說不定真是神明派來保護自己的,雖沒聽過什麼「龍陽真君」,但想必是個好神。
「既然如此,那就……」莫奈何勉強接受。「但妳以後別再現出真身了,好嚇人。」
「那纔不是我的真身。」櫻桃妖笑着現出本相,原來是個身長只有六寸的小紅人兒。「我只學會九九八十一變的其中三變,能變成三種造型──小丫頭、少婦、粗壯大娘。」
「爲什麼只學會三變而已?」
「就是道行還不夠嘛。」櫻桃妖的感嘆之中滿含奸詐。「等我得到某個東西,增長功力之後,我就嘿嘿,無所不能囉!」(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