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蔡崇信家族辦公室,all in Web3的這一年丨入局

文 | 陳之琰

當你相信一地的機會殆盡,離開牌桌或許並不意味着“當一個逃兵”。

4月中旬見到黃宇,他從香港Web3大會回到上海。他向我們描繪了一個久違的、生機勃勃的場景——那是一場每天從早上9點到晚上11點都有滿滿安排的行程;行走間時不時會遇到熟人,便坐下來交流一小時;無需擔心有空白時間,“上一個人會自然地替你安排好後一個行程”。

“場面非常熱烈。”黃宇說,就像中國VC的黃金時代,“或者說,任何蓬勃發展的行業都長這樣。”

一年前,黃宇還是藍池資本——由蔡崇信、馬雲等人聯合設立的家族辦公室——中國投資負責人,而現在,36歲的他成爲一家名爲NextGen Digital Venture(NDV)投資機構的創始合夥人,專注給予投資人一個合規的方式投資加密貨幣(Crypto)。

2023年4月,NDV的一期基金啓動。該基金由NDV與加密貨幣財富管理公司Metalpha Technology Holding Ltd(納斯達克股票代碼:MATH)合作成立。

「暗涌Waves」瞭解到,截至目前,該支基金已從全球投資者中募集1億美元,出資方包括:機構投資人和頂級家族辦公室。成立1年多以來,該支基金業績達到了+170%,累計跑贏比特幣超50%、以太坊100%。

由於擁有站在出資方角度的經歷,讓黃宇對NDV有一些特別的設置:比如,針對財富人羣對於Crypto合規和安全性的擔憂,NDV選擇了基於香港“資產管理”的“9號牌”架構,使資產在監管之下。用DBS作爲託管銀行,每天的交易記錄都發給香港證監會備案,同時有專業的第三方基金行政給投資人相應的淨值更新。這些設計使投資者在獲得Crypto相關的收益同時而無需實際持有虛擬貨幣。

“這是市場上對投資人最友好的架構,投資人在一個合規完善、成熟的託管體系裡面獲取了這個行業的收益。” 黃宇說。

儘管以一年之期獲得了不俗的成績單,在黃宇眼中,Crypto還遠沒構成一個新世界。他期待這個全新的市場能夠變大,但同時作爲一個資產管理者,他也期待更爲理性和長期的投資者,“Crypto就是一種具有潛力也極具風險的另類資產,我們是用最合規的方式在最高風險的行業裡面作業”。

以下爲對話——

在Crypto的中間地帶

「暗涌」:NDV第一年的業績跑贏了大漲的比特幣,這對你來說意味着什麼?

黃宇:我是北大學歷史的,在我看來,個人的力量在大勢面前是渺小的。我們所做的,無非是順應時代潮流,做出選擇。回顧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歷了多次行業巨浪——從製造業的全球擴張,到城鎮化進程中房地產行業的蓬勃發展,再到互聯網革命帶來的電子商務繁榮。每一次浪潮,都是持續十年以上的重大機遇。

今天,在所謂“逆全球化”的背景下,加密貨幣(Crypto)代表了一種全新的資產配置方式,而且是未來主流配置中必不可少的一個。它不僅是一種技術革新,在我看來,更是全球配置的最優解。NDV目前取得的任何階段性成功,都不值得沾沾自喜。因爲,這背後的真正功臣是時代的變遷,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新機遇。

「暗涌」:Crypto的確剛剛大漲過,但這可持續嗎?

黃宇:Crypto本身是個10年以上的新機會。我持續在和全球最大的機構投資人(主權基金、養老基金、捐贈基金)溝通,目前的共識會是接下來全球地緣政治還會持續一個不穩定的狀態。美國作爲儲備貨幣發行權的擁有者,對其權力的濫用導致了流動性的過度氾濫、通脹的上升,也會進一步加劇美元的不確定。現在美元的高利率很難長期持續,所以接下來爲了維持美元的優勢地位,戰爭對於美國來講會是個很自然的選擇,所有這些因素都推動投資人尋求區域和類別上的多元化資產配置。這對Crypto是一種長期利好。其實,比特幣的發明也是爲了應對2008年美國過度印鈔的一個產物。

剩下的問題只是:你願意花多少比例來買資產安全。

「暗涌」:如果說,投入你所謂的“大時代”是做對的大決策,那NDV在獲取收益上做對的小決策有哪些?

黃宇:我們其實是用了很多量化指標去決策的,Crypto世界的很多數據都是公開透明的。比如,去年6月15號就監控到全世界前10大的比特幣地址單天增持了7500個比特幣(今天市值5億美元),13天以後世界最大的資管公司貝萊德就申請了比特幣現貨ETF。雖然Crypto匿名,但是大戶的籌碼移動是可以被監控的,從博弈層面我們高度依賴於數據。雖然NDV是一家投資加密貨幣股票的基金,但用了區塊鏈的工具加上傳統金融市場的方法在做投資。

「暗涌」:相比那些對於Crypto“不相信”或“all in”的態度,你選擇了一箇中間地帶。

黃宇:在大衆的認知中,會覺得Crypto是一個賭博。客觀來說,這件領域不被監管監管的部分,的確會滋生非常多的問題和騙局。

對於數字貨幣原住民來說,Crypto是新時代的“淘金熱”。初期很容易在市場火熱的時候,很多Crypto的從業者都會階段性在這個行業裡面賺非常多的錢,但這不意味着所有人都可以保得住這部分收益。

因爲此前的從業經歷,有着比別人有豐富的工具箱。簡單來說,家辦經驗使我更理解LP的需求,也知道宏觀大勢對於單一資產類別的影響,而VC背景讓我更容易用長週期的思維去理解科技帶來的變化。Crypto的前景很好,但因爲槓桿率非常高,每隔幾年會有一輪70%以上的回調,能夠階段性賺到錢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安全的離場。

「暗涌」:爲什麼選擇在2023年離開家辦出來創辦一支Crypto基金?

黃宇:從外界看來,家辦到Crypto的變化很大,對我來說其實區別不大,因爲投資本身就是在追求大的結構性變化:疫情後,全球經濟形勢的不穩定性增加,這個給了Crypto資產端創新的機會。而在長線的多元化資產配置中,對於出資方,合規的重要性是大於收益的。在花了半年時間把Crypto包括一級、二級、量化、套利等不同類型的亞洲機構全部調研了一遍,發現目前市面上缺乏合規的渠道去配置Crypto資產類別,所以當時決定轉向Crypto投資領域。

還有個比較感性的原因。我是個接近30年的NBA球迷,2022年我在上海有段比較絕望的時期,當時我最愛的NBA球星庫裡獨自帶隊贏得NBA總冠軍,他和我一樣也是34歲。我目睹了他從純粹的外線射手,逐漸改變成能在場上激烈對抗的球員。在衆人最不看好的一年,他帶領球隊奪冠。這給了我極大的創業勇氣。即使在職業生涯的中後期,庫裡從未放棄改變。這讓我領悟到,改變,永遠不嫌晚。

「暗涌」:成立NDV之前,你有預判到2023年比特幣的大漲嗎?

黃宇:2022年是比特幣的大跌年,那個時候已經有很多人離開Crypto了。敢於在當時做這個,對於這個特定資產的未來走向是有清晰認知的。

其實,比特幣呈現出明顯的週期性,大部分回撤發生在達到歷史新高後的1-2年。例如,從2013年的1163美元到2015年的152美元,再到2017年的19666美元,然後再到2018年底的3100美元,再次升至2021年的69000美元。每次達到高點以後,比特幣的價格都會回撤80%-85%。這種波動性主要源於比特幣的發行和挖礦機制、美元潮汐以及其缺乏監管帶來的高槓杆效應。

所以,我是在比特幣行至這一輪週期的最底部時出來創業的。如果投資人也能以長期視角來看待比特幣,理解並接受其週期性,那麼其長期回報還是頗具吸引力的。

「暗涌」:2023年我們在一級市場幾乎找不到一支成功募集的新基金。從你的經驗來看,Crypto會是未來新基金的唯一解嗎?

黃宇:我不喜歡用排除法做任何選擇。而且市場是豐富和動態的,每個階段肯定都會出現階段性的最優解。

目前來看,NDV的定位最適合我。由於此前的職業經歷,我能很直接的感受到比特幣在海外成爲一種資產類別,這個對整個Crypto市場都有正面影響。我認爲目前市場處在傳統金融逐步接受Crypto的階段。

「暗涌」:的確,在今年美國SEC和香港先後批准了現貨比特幣ETF。這對於Crypto投資領域意味着什麼?

黃宇:年初美國比特幣ETF審批通過後,價格從4萬漲到了7萬,通過ETF淨流入的美金達到了超過150億。這意味着,這十家ETF總共管理22萬億美元,意味着他們的客戶配置了不到千分之一的資金進入這個市場就將比特幣的價格幾乎拉高一倍。如果未來配置比例達到1%——而且這並不難——那對這個資產類別意味着什麼?未來,Crypto將會到達哪個數量級是很難估算出來的。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現在還遠遠沒到頂。

此前參與Crypto投資的人其實很像2006年以前的中國VC從業者。那是一批最先行的人,很多是跨行業來做投資。他們是敏銳的,但與專業金融關係不大。但未來,作爲一個大的資產類別,Crypto一定會承接更多的資金,也需要對應的、更專業的人來管理。

更保守的與更冒險的

「暗涌」:在變局中,出資方對於資產的態度更傾向於保守、求穩,這與以風險著稱的Crypto似乎是矛盾的。

黃宇:我不這樣理解。我們一直建議投資者將1%-5%的資產配置在比特幣中,作爲應對全球形勢不確定的對衝策略。資產的高波動性應該用倉位的控制來做風控,而不是完全不參與。

今天短線來看比特幣是個風險資產,但是長線來說更多是一種避險資產。短期作爲一種新資產,因爲新進入的人認知不足,所以暴漲暴跌都是很正常的,這個和市值/階段都有關係。早期的科技股,也是這樣的。但是長線來看,比特幣作爲一種對抗美元印鈔的工具是有其長期價值的。

事實上,殖民主義在世界上從未消失過。第一代殖民帝國是大英帝國,他們統治世界的方法是開直營店,派總督去全世界各地收稅。第二代殖民帝國是美國,他們的做法更先進,相當於是“POS機+加盟店”的模式去收鑄幣稅,具體的做法就是印鈔。

隨着美國持續印鈔,會開始有更多國家不願意繼續被收割,與美元進行脫鉤,進而逐漸形成一個比特幣的共識網絡。薩爾瓦多等國家和地區已經將比特幣作爲儲備貨幣,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

「暗涌」:你如何看待監管風險?

黃宇:大方向上,國內禁止人民幣買Crypto是明確的,但也有一些判例說明法院認可比特幣作爲一種資產歸屬受到保護。NDV的角度,還是着力於香港,服務於境外的資產配置。目前,香港已經立法確認了數字資產的合法性,所以具體的運營也是放在香港。

針對Crypto本身,更重要的還是美國的態度。美國在比特幣ETF通過以後已經把它作爲一種新的資產來看待了。從政策的角度,目前美國兩黨候選人無論是拜登還是特朗普都是支持Crypto的,所以大國的監管格局基本已經確定了。長期來看,無論是美國的上市公司,還是小國家的央行,都會有購買比特幣的激勵,未來流入這個資產類別的錢不會低於萬億美元。

「暗涌」:雖然目前看來NDV的業績不錯,但在過去一年裡,回撤過多少次?

黃宇:Crypto回撤20%都是非常正常的。在過去的13個月裡面,有兩次幅度比較大的回撤,一次是8%,另一次是15%,但即便算進去這兩次回撤,整體的浮盈在170%左右,風險收益比是相對合適的。

從整體風控的角度,基金設置了鎖定期,主要原因還是這個資產類別和別的不一樣,波動性和週期性都很明顯。鎖定期的設置其實也是希望LP能夠保持一個相對長期的態度去看待這個資產。過去的11年裡面,比特幣持續呈現牛長熊短的特點,但是即便是在牛市當中,單月回撤10-20%也是很正常的。但是,任何參與者在一個新品類裡面看到20%的下跌都是會恐慌的。但從我們的角度看,如果確定一個大趨勢正在發生,其實不應該離場。我們提倡LP做配置,將資產1-5%的比例放進Crypto相關的產品。

「暗涌」:我們曾經研究過部分中國市場中的家族辦公室,其中一個從業者的普遍難點是獲取信任。設置鎖定期如何解決信任的問題?

黃宇:所有的資管行業核心都在賺趨勢的錢,只是在趨勢之下,怎麼樣用一個合理的激勵機制讓你和出資人的利益能夠一致,這個是很重要的。

一方面,NDV的合夥人第一天就放了600萬美元在裡面,和所有出資人的利益一致性是非常強的。另一方面,除了一筆支付的認購費用於基金日常開銷外,NDV目前沒有收取管理費。這意味着,作爲管理人,只有在退出時纔會收取收益分成。因爲我們在初創期不想給自己太大的無風險收益。

「暗涌」:在頂級富豪家族辦公室工作的經歷對於你來說的價值是什麼?

黃宇:除了擁有了比普通投資人更大的金融工具箱外,我會去看全球的資金流,大的資本的流動。我很喜歡從歷史趨勢的角度去看問題,相較於以前,今天世界的主旋律更偏對抗,所以資金流會非常不穩定,在不確定的時候,像比特幣這種相對中立的第三方無主資產很容易受到偏好。

「暗涌」:你希望人們對於Crypto的理解是什麼樣的?

黃宇:它還是一種新的另類資產,以後在全球的資產配置中,Crypto從國別上是個沒有國籍的資產,從收益上是個是可以部分替代美元VC的品類。因爲一個合格的資產組合總是要有高風險、高回報的配置。

「暗涌」:Crypto是未來高風險、高回報的唯一選擇嗎?

黃宇:AI當然也是。但AI用資產在一二級市場中,能直接參與進去的機會還是太少了。從長線來看,我相信AI在未來的某個時間點也會和Crypto有結合。AI本身是先進的生產力,但是任何國家或者個人,如果能控制AI都會是個很危險的事情,也會有損AI的推廣。Crypto是一種無人可以控制的生產關係,與AI能夠有機結合。

聲明:本文提供的信息和觀點僅供參考,不構成任何投資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