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就感是以自己爲榮」90後臺灣藝術家John Yuyi的五件藝術大作

藝術是什麼?15世紀的人說它體現了人文形象,17世紀的人說它強調華麗的裝飾性,現代則是流派四起,多方解釋下反而讓人更摸不着頭緒。到搜尋引擎輸入「藝術」二字,官方解釋是:以創作隱含美學的器物、環境、影像、動作或聲音的表達模式,但說句實話,藝術纔沒有這麼冠冕堂皇,任何試圖詮釋、剖析它的都是枉然,它有時容許附庸風雅,卻又奉行着孤芳自賞,它是一項專業,但若成功落實到生活中,更是件令人欣喜的事。沒人能定義藝術,更別說藝術家了,這職業還真是團謎。

幾個月前,Wazaiii編輯爲了訪前準備,親自走了趟高雄藝術攝影節,門口斗大高掛的「自拍狂潮」四字立刻攫住目光,入場後則是迎面砸來一句:「不覺得自拍到可以到駁二辦展很厲害嗎?」

果真,能說出這種話卻不招人厭的是她,是John Yuyi,一個實在難以用三言兩語定義,來自臺灣旅居紐約,被國內外各大媒體爭相報導,卻仍比謎還謎個千萬倍新銳藝術家。看到這裡,若你也開始好奇起這位奇女子的驚人作品背後,是什麼動力讓她在社羣媒體的大肆渲染之下,仍然不斷點醒自己的初衷?不妨往下看看John Yuyi親自談她最自豪的五件作品,還有創作之旅上的那些五四三。

1.《SKIN ON SKIN》─矛盾/前進

「這算是我滿初期的作品,說穿了就是把我身體的刺青貼紙,直接擱置在豬肉的皮膚上,不知道爲什麼每次我回顧起這件作品,心裡都還是會激起一陣辯論,好的那種辯論,像是我時不時就會納悶,究竟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人性究竟是本惡還是本善?接着我聯想到,單就皮膚上的紋理,人和豬的差別何在?就是這種沒有解答的辯論,造就了我的作品總是讓人會心一笑,人生自有的無解矛盾,可以說是我的靈感來源。

談到無解,今年五月俄國版《Glamour》找來美妝博主Elena Krygina,在手和臉上貼滿紋身貼紙,一臉希望無窮的登上雜誌封面,坦白說,我第一眼看到也覺得無解,天啊!如果真的要抄襲爲什麼不抄襲得有質感一點?你們已經省略了一大半的『發想』步驟了耶!當然,剛開始我會覺得自己該大聲抗議,畢竟受害者是我本人,而且他們說謊,他們逃避,他們說自己只是『致敬』,沒什麼惡意。但我後來漸漸消化、思考,爲什麼他們要抄襲我?因爲他們走在我後面,我罵了他們三天,就代表我停止前進了三天,何必啊?我想繼續走路,雖然我大可以把這件事鬧大,但算了,我想繼續創作,我知道我自己是誰,而在我眼裡他們誰也不是。」 2.《我愛我》─自卑/自愛

「我記得那時候刺青貼紙剛做好,所以我就想說隨便打點什麼印出來好了,沒想到全然出於潛意識下,我只用手指對着鍵盤敲打出『我愛我』三個字,當時我還記得,那感覺有點真實的過於赤裸,爲什麼不是『我愛你』或『我愛他』?其實我不是一個很有自信的人,甚至可以說常常讓自卑心爬上身,就我的觀察,其實很多外表自信的人都很自卑,反之亦然,我想我大概屬於前者,而這個作品可以算是我疼惜自己的一種方式吧! 很多人都覺得我常出席時尚場合,代表我很虛榮,也很擅長展現自己,虛榮的部份我承認,時尚本身就是一個虛榮的東西,我的靈魂也沒多高尚,說穿了就是一個普通到極點的女生,喜歡漂亮的衣服,喜歡擁有粉絲,喜歡派對熱鬧的氛圍,但也只有這樣。很多人爲了曝光量而出席活動,爲了人脈左擁右抱的拍照,但我常常都一個人去,也一個人離開,我喜歡透過觀察,來補足自己的自信,在那些所謂網紅的Instagram上,你可能可以看到她們每天耍萌,但我只想做我自己,只想愛自己,就算我不會po自己正在吃滷肉飯照片,但我也不會把自己包裝成另一個更討人喜歡的人。」 3.《飛機上的自拍》─壓迫/開闊

「因爲工作的關係,我必須花很多時間長途飛行,有一次我突然發現『飛機上的廁所』非常有意思,飛機是個密閉但仍屬公共的空間,但廁所就不一樣了,在裡面脫衣服、自拍完全不犯法,同時我又能感受到有非常多乘客就在不遠處,他們對於我的存在渾然不知,我非常喜歡這樣不對等的感官刺激,當然有人可能覺得,說穿了那就是一張廁所裸照,但我想,很多時候創作當下突然開闊的心境,是最有成就感的自我認同,與他人全然無關。

我記得今年一月時,Gucci邀請我特別飛到佛羅倫斯的Gucci Garden參加開幕派對,我在那邊碰到了Jayde Fish、Trevor Andrew(GucciGhost)、Coco Capitn等非常大咖的品牌合作藝術家,在一起吃飯聊天的過程當中,我發現他們雖然都超厲害、超有才華,但一個比一個還要謙虛、還要親切,我一開始還以爲歐洲藝術家都會有自成一格的傲氣,但認識他們後,我只覺得自己好渺小,並不是自怨自艾的那種,而是我想要更努力,想要變得更棒,所謂成就感並不表示要多有成就,而是你發自內心,以自己爲榮。」 4.《無題》─躁鬱/憂鬱

「我覺得我喜歡的東西都有點自成一格,很難用文字比擬影像帶來的感覺,震撼也好,平靜也好,像這張作品,我甚至沒有幫它命名,因爲我還找不到一個字或一句話,來形容這種整齊中帶點怪誕虛幻美感,也許我永遠也找不到,但這一點關係也沒有,看着它,我只想到自己心中的矛盾面,肉身的柔軟伸展,和強烈的平行排列形成對比,雖說矛盾使人焦慮,但有時我也挺享受自己這樣的,這讓我感受到自己仍真切的活着。

雖然說是活着,但我也常在躁鬱和憂鬱的光譜兩端遊移,躁鬱的時候我是大家眼中才女高能量代表着高產量,我會逼自己完成一堆作品;憂鬱的時候我是大家眼中的怪女,我連起牀都做不到,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足不出戶,但你們眼中的我,或世界上所有其他的藝術家,並不真的是『你們看起來那樣』,其實沒人知道的是,你們眼中的最好作品,可能來自我最糟的回憶,我消失不代表渴望關注,而是任何改變都可能讓我感到悲傷,2016年我曾嘗試結束自己的生命,那時的我受夠了這個世界,我覺得沒有人能真的瞭解我,認識我卻不瞭解我,你懂嗎?但我後來想通了,雖然有時還是會經歷幾近難以承受的天人交戰,但我告訴自己,我只需要對自己負責,孤獨沒什麼大不了的,哪個人不孤獨?」

5.《浮世繪》─回首/展望

「2016年的6、7月,那時候大概是我創作生涯的高生產期,我沒怎麼多想的去了一趟日本,原本預計待上一週,沒想到拍一拍就待了整整一個月,我有點懷念那時候的心態,可以說是初生之犢嗎?我想到什麼就會直接去做,那時候純粹覺得這個女生長得太特別了,我必須做點什麼,沒想到現在回頭看那些不假思索、未經世故的作品,也能成爲那時候呈現自己的縮影,所以常有人說作品能反映藝術家當下未察的心境,啊!講得真對!

兩年後的我,被《The New York Times》、《i-D》、《Numéro》、《METAL》、《Dazed》等國際知名媒體採訪,另外還有中國版的《NYLON》、土耳其版的《Marie Claire》、韓國版的《HYPEBAE》,以及好多臺灣很棒的雜誌和網站,我很感謝大家喜歡我,但我還是同一個江宥儀。我也有很多喜歡的藝術家,像是『M҉L҉M҉A҉』,她真的好正,而且這麼紅還能這麼做自己,又辣又有自信,我常常看到她的照片只想大喊:『天啊!我好愛妳!』我還記得以前我曾經非常迷Jean-Paul Goude的攝影作品,他拍的照片總是有非常強烈的,荒謬又帶有野性的美感,那種反社會的無所謂和無可奉告,是我覺得好美,好美的東西,我真的希望,有一天我能夠運用我的影響力,也許稱不上讓世界變得安全一點,但至少能和喜歡我的人有所連結,且因而感到安心。」 看到這裡,我們先一起深吸一口氣。

呼!我當初還以爲我沒辦法再更愛她了。

採訪完沒過多久,我馬上就寫出了這篇專訪交給主編,總覺得那種強烈的共鳴如果不馬上記錄下來,實在很怕時間會不留情的沖淡它。

Wazaiii編輯仍然無法用一個詞來定義John Yuyi,因爲我從她身上看到的不是自信,而是更難得、更引人入勝的「自由」,而一旦企圖以任何形式包裝她,就等於直接摒棄藝術追求無拘束的初衷。

很多時候,也許快到連自己都來不及察覺,我們早已下意識的將對於生活本質的「失望」,寄託在一個具有號召力的人物身上,希望他或她,有辦法代替我們「彌補」那塊心中見不到底的空缺,不過希望看到這裡的你已經明瞭,就連這位紅遍全世界的女孩,都經歷了那麼多的悲與喜、虛與實、假與真,她也是正常人,並且用她的故事告訴我們,與其將自己深鎖在情緒搭建的暗黑囹圄,倒不如讓一切隨心飄揚,不急着定義一切,不忙着一決雌雄,不想着斷尾求生。

偶爾帶點負面情緒數着日子,多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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