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創24億票房神話,再度歸來卻不足2000萬,末世神片爲何慘遭撲街
還記得9年前,《瘋狂的麥克斯4》所帶來的震撼。
廢土世界。
金屬搖滾。
這快要溢出畫面的灼燒感,讓多少人大呼神作降臨。
只是可惜,對於我們大部分人來說,這樣的震撼其實是被打了折扣的
影片並未在內地公映。
我們只能通過其他渠道來觀看。
也是因此。
當聽說它的前傳《瘋狂的麥克斯5》將在內地上映時,許多影迷摩拳擦掌,準備彌補上一部小屏幕觀看的遺憾。
但問題是,真能如願以償嗎?
前兩天,影片正式公映了。
讓人意外的是,非但票房低靡,排片從首日的14.7%驟降到第二天的3.2%,而且口碑也沒那麼堅挺。
豆瓣7.5分。
當然這個分數在院線片中算不得低了,可相比於前作的8.7分,顯然也有着不小的落差。
以至於很多人覺得:
它不酷了。
爲什麼會這樣?
或許只有弄清這個問題,我們才能真正看懂這部續集。
以及它失利的根源。
瘋狂麥克斯:狂暴女神
Furiosa: A Mad Max Saga
01
開門見山地說。
如果你抱着看又一部《瘋狂的麥克斯4:狂暴之路》(下稱《狂路》)的心態來看《瘋狂的麥克斯5:狂暴女神》(下稱《女神》),大概率是不會滿足的。
這不是做沒做到的問題。
而是導演喬治·米勒一開始,就沒打算這麼拍。
表面來看。
《狂路》裡有的東西《女神》裡都有。
比如廢土美學。
前一部裡。
不論,是不死老喬的這一套骷髏裝備;
或是插滿鋼針的越野車,與裝滿音響的金屬樂戰車。
就連一個嘍囉的頭套,都會給你停個幾幀,讓你看看他身後背的惡魔娃娃頭。
這些都會讓觀衆真切地感知到,導演的這種廢土美學趣味,滲入了這部電影的每一個角落。
而這一部。
我們也可以看到“五車分屍”。
看到旋轉流星錘。
看到重型卡車的交火與碰撞。
所以讓人驚喜的是,在上一部視覺如此出彩的情況下,這一部還能維持住該有的高度。
不得不對喬治·米勒伸出大拇指。
可是。
影迷們會因此滿足嗎?
恰恰相反。
翻開豆瓣評論區,你會發現鋪天蓋地的質疑是視覺的降級,以及場面的冗長。
爲什麼?
或許。
最直接的原因是,喬治·米勒有意於打造一部與上一部截然不同的電影。
換句話說。
《女神》其實是反方向的《狂路》。
什麼意思?
舉例來說,視角改變。
在Sir看來,《狂路》的視角是橫截面。
是在短時間內,一個外人的眼光對這個廢土世界做一個切面,所以從頭到尾,只有結果,沒有原因。
於是在這樣的基礎上。
導演可以發揮天馬行空的想象力,並設置大量的隱喻。
只爲了一個“爽”。
而《女神》的視角呢?
其實成長史。
故事說的是上一部裡查里茲塞隆那個角色的前史
弗瑞奧薩在少女時期,被軍閥狄門特斯(錘哥 飾)捉走,並親眼目睹自己的母親被其殺害。
最後,併成爲一件“貨物”交易給不死老喬,被關在“生育機器”的銀行裡。
而仇恨,成爲她活下去的動力。
長大後的弗瑞奧薩(安雅·泰勒-喬伊 飾)要將自己的童年,與母親的性命,從狄門特斯身上以牙還牙地討回來......
這是一個女人復仇的前因後果。
也是因此。
你可以看到這個故事緩慢而悠長了許多。
故事一直以“歷史人”的口吻敘述。
影片的每個章節之間都加入了長時間的黑屏。
不但動作場面不再安排激昂的音樂。
甚至還做了一個反高潮的設置
影片的重頭戲,40日戰爭,居然以幾個畫面簡單帶過。
再加上它的“填坑”性質,與註定的結局,觀衆自然會感到百無聊賴,食之無味。
但問題是。
成長史就不能做到很酷嗎?
當然不是。
《女神》的“不酷”,更多地,還與其骨子裡的矛盾有關。
02
對於Sir來說,《狂路》的核心其實是“直男女性主義”。
說的是女性反抗。
但視角與審美,則完全是直男向的。
比如片中最重要的象徵
車。
或許你還記得《狂路》開頭的一幕,當不死喬拖着近乎腐爛的身體,裝備上鎧甲後,最後一個類似方向盤一樣的物件安裝在襠部時。
他的身上立刻呈現出了力量感。
在這裡。
男性的性徵,等同於力量。
這其實就是直男的世界。
所以你看。
一方面,片中的車呈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感。
當汽車的發動機的馬達聲響起時。
着實讓人血脈賁張。
而另一方面,能啓動這力量的唯一工具,設計成了象徵着陽具的方向盤。
哪怕是復仇女神。
也需要臣服於這樣的系統才能獲得權力。
最明顯的,則是近神的崇拜
“炮灰”們對着祈禱發誓,視方向盤與引擎爲信仰。
這是原始的,男性力量崇拜。
藉由機械之力。
達到數以百計的倍數增長。
所以在這樣的世界觀裡。
女性也只有兩種。
一種是被掠奪的資源,性徵突出。
就像不死喬的妻子們。
哪怕是在沙漠中,也要展示出維密般的清涼。
一種則是戰鬥機器,去性別化。
就像復仇女神,以及她故鄉的那羣老年人。
只有變成男性化的女性,才能在這個直男的系統裡獲得掌權的資格。
簡單粗暴。
你當然可以批評這樣的所謂女性主義是掛羊頭賣狗肉。
但實際效果上。
卻與影片癲狂過火的氣質形成了完美融合。
因爲它的設定就是“非人化”的。
就像《狂路》裡修車工(也是一名醫生)。
當他流着口水,在不死老喬的車裡,從將死的孕婦肚子裡剖出一名死去的嬰兒時,他的動作彷彿是在修理汽車的某個零部件。
摔打着死嬰的手,沒有半點憐憫與尊敬。
《瘋狂麥克斯》系列設定的絕望的荒土世界,是正常的社會制度瓦解,財富以生活的基本物資爲結算單位;各個不同幫派,自立山頭,並肆意掠奪,只爲生存。
於是喬治·米勒降低了人活在這個世界裡,對於痛苦的敏感度。
他們的肉體,並不重要。
只能以一種冷血的眼神,縱觀在這裡苟且生存的,最不配喊痛的人們,將他們如車一樣對待。
而這。
也與影片簡單粗暴的氣質相得益彰,成爲“酷”的源頭。
然而《女神》呢?
不好意思,故事裡的“人性”增多了,女性主義也往前走多了一步,開始“厭男”了。
但反而變違和了。
舉例來說。
電影裡的男性形象都很“蠢”。
不但幾個男性當家人的陰謀陽謀搞得像是過家家遊戲(與《慶餘年》截然相反),散發着愚蠢的氣息,就連片中唯一一個與女主有感情牽絆的男二,也是面目模糊,像個工具人。
而錘哥飾演的大反派呢?
作爲爽片的大反派,你卻能在他的身上看到,其他角色所不具備的內心脆弱與空洞。
請問,這有必要嗎?
甚至於。
爲了削減其男性性徵,導演還常常給他裝備一件顏色粉嫩的披風。
變得陰柔不少。
沒錯,這樣做的確是符合當下潮流。
但問題是。
當女性角色的塑造依然是直男視角,男性的力量感同時又被削弱,再加上故事不再簡單粗暴。
那麼本來還能相互融合的氣質,便理所當然地出現了違和。
這導致的最直觀感受。
就是不但故事大家覺得平庸,就連大場面大家也看得嗨不起來。
甚至覺得重複。
而在這樣的前提下。
又有誰。
還會覺得它酷呢?
03
老實說,Sir其實覺得喬治·米勒這樣的想法,本沒有什麼錯。
他不想重複自己。
於是決定用一種接近於文藝片的方法來拍攝爽片。
雖然結果不如人意。
可至少,也比固步自封強。
但問題是。
或許是環境的變化,當他試圖更接近於當下的女性主義腳步時,卻讓自己陷入了左右搖擺的境地。
直男導演們是怎麼理解女性主義的?
一個備受詬病。
但大多數男性導演都無法避免的是
女性英雄內在覺醒的關鍵點時,總避免不了是需要有些自毀情節,又半路隨意加一些老套的愛情情節.......
這樣的女性英雄的老套路,“尋找命運—認識命運—改變命運”,既無法符合當下女性觀衆的口味。
也無法讓男性們滿意。
以至於大道理說得都無比激昂,可怎麼看怎麼彆扭。
這導致的結果就是。
哪怕是同樣的鏡頭,也容易失去了靈魂。
比如,在《狂路》裡,湯姆·哈迪飾演的麥克斯,時不時在腦海裡會出現的那些幻想,在鏡頭面前被具象化。
除了那些在他面前出現的小女孩,或是奇怪的聲音。
在他腦海裡爆破的岩漿,是奔涌而出的憤怒,也是一種分裂、跳脫的精神狀態。
但,到了《女神》時。
喬治·米勒也用了這樣的鏡頭,且把角色換成了女性。
但,效果變得單一。
你只能說,是安雅生氣了。
《女神》該探討的是什麼?
就像開頭呈現得那樣,在弗瑞奧薩身上,看似她是一種美好的化身。
但,在她身上最核心的,是從信念毀滅與命中註定的破碎中,產生對這樣的荒土世界的嫉妒仇恨。
並,迸發出來的力量。
站出來,以憤怒反抗這個世界。
這部電影的“反烏托邦”之處,並非是導演設定了這樣的“廢土世界”。
而是,導演將弗瑞奧薩對“綠洲”的信念感,徹底打破。
就像在《狂路》裡,家鄉的逃難者們直接明瞭地告訴她,綠洲徹底失去,水被污染了,果子也再也種不出來了。
所以,他們才準備找到另一塊綠地
回到不死老喬的老窩裡。
這纔是,對烏托邦的徹底諷刺。
這也是弗瑞奧薩繼《狂路》後,在《女神》裡,最應該體現出來的內容。
可惜。
在這部新的作品裡,並沒能有過多的筆墨去細化這些。
在所謂女性主義的扭扭捏捏之下。
它讓憤怒變得格外的單一。
而這。
也是觀衆無法感同身受,直至生出不滿的根源所在。
可。
這樣的性別問題,又是當下直男導演們的普遍困境嗎?
或許沒那麼複雜。
也不必那麼刻意。
還記得第一部中,當不死老喬的“女眷”們,不惜用自己的胎兒去保護弗瑞奧薩時。
當弗瑞奧薩終於帶着使命,找到了自己的家人時。
當弗瑞奧薩在不死老喬耳朵邊的那一聲低語,“你還記得我嗎”時。
這些堆疊的細節。
其實已經展現出了女性的力量。
即便這是直男視角。
可至少,這種誠實,也比彆彆扭扭,把自己變成庸常大衆的樣子強。
所以啊。
或許有時候,我們不必太過考慮這樣的性別困境。
這市場很大。
大到沒必要去要求,每一部作品都政治正確,面面俱到。
分層也有分層的需要。
實在沒必要假裝成別人,試圖討好每個人。
同時。
這世界也很大。
大到可以給那些創造瘋狂作品的瘋子們,留下一點點自爲的空間。
哪怕被質疑直男。
只要作品足夠好,那又如何呢?
本文圖片來自網絡
編輯助理:小田不讓切